四日后。
苏昌河坐在椅子上,转动着手中的匕首,神色看起来颇有几分不耐,手中的匕首居然好几次摔落在地:
苏昌河真是烦人啊。
慕雨墨在此时走进院中
慕雨墨他来了。
苏昌河让他进来。
唐怜月踏入院中,慕雨墨往后一步,守在了苏昌河的身旁。
苏昌河抬头看向唐怜月
苏昌河四天过去了,希望怜月使能给我一些满意的答案。
苏昌河首先,浊清大监死了吗?当时阿辞确定已经重伤了他,但应该还留有一丝气息。
苏昌河我本想最后补上一掌的,但苏暮雨像是疯了一样,又出了点其他状况,当我最后回去的时候,那几个人的尸体都不见了。
唐怜月我们猜测,应当是被他的徒弟瑾宣给带走了,但是死是活,却暂时也没有答案。
苏昌河也罢。那样的伤是活不过来的,他们带回去,无非是以后想做成药人什么的吧。
苏昌河笑了笑。
唐怜月鬼医夜鸦已死,不会再有药人之术了。
唐怜月摇了摇头。
苏昌河的笑容更讥讽了
苏昌河以那些身居高位者的性子,即便夜鸦已死,你以为他们不会私底下偷偷琢磨这药人之术?
唐怜月一时沉默。
苏昌河轻旋匕首
苏昌河那样也好,死后也不得安生,对于浊清倒是最好的惩罚,只是对你们是个麻烦。
苏昌河第二个问题,筹谋这一切的大皇子萧永,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唐怜月那夜的天启谋乱,飞虎将军典叶已经认下了所有的罪错。
唐怜月又是沉默片刻,方缓缓答他。
苏昌河旋转匕首的动作一顿
苏昌河你们的陛下就这么算了?还是说,琅琊王根本就是个摆设?
唐怜月自然不会,萧永也自知无法这么简单从这场谋乱中抽离出来,所以上书请罪,认为典叶犯罪自己也有过错。他愿意于钦天监拜齐天尘为师,放弃皇子身份,终生修道。
苏昌河终生——修道?
苏昌河一把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身上杀气毕露,
苏昌河放弃皇子身份,就能免去自己犯下的罪孽?还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国师齐天尘,他还真是聪明啊!
苏昌河琅琊王呢?他认可这个结局吗?
唐怜月王爷不认可,他上书参了大皇子,并附上了大皇子参与谋乱的证据。但是第二日,陛下就准了萧永的请求。王爷进宫求见,但是陛下并不见他。
苏昌河握紧了匕首
苏昌河回去吧。两个答案,没一个令人满意的!
唐怜月大家长接下来是何打算?
苏昌河我?等苏暮雨醒了再说打算,他醒了我就听他的,毕竟天启是他决定要来的,还有,因为他们,阿辞到现在生死不明,如果她没有醒不来,我会拔刀杀人,萧永要死,他琅琊王,也要死!走吧!
说到最后,苏昌河的匕首已经指向了唐怜月。
唐怜月我想去见一见小辞……
苏昌河唐怜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唐怜月看了慕雨墨一眼,转身离开。
苏昌河注意到了这一眼,问慕雨墨
苏昌河我对你的小情郎是不是凶了一点?
慕雨墨对于曾经的你来说,还是温和了。
慕雨墨摇了摇头。
苏昌河与你的心上人一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怎么感觉你好像并不开心。
慕雨墨无奈地摇了摇头
慕雨墨看到如今的情景,不管发生了任何事,都无法开心起来吧。
苏昌河如今慕家,我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了,雨墨。
苏昌河正视慕雨墨。
慕雨墨我明白。今日起我便是慕家家主,所有的儿女情长,都要先放置身后。
苏昌河你做得到吗?
慕雨墨仰头看着外面
慕雨墨他已经给过我承诺了,我会等着他来兑现他的承诺!
时间又过去了三日,苏暮雨终于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可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中却没有任何一人,甚至于院落之中也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
他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然后脑海中便重新浮现出了那雪夜之中,自己抱着白鹤淮倒下的场景。
他神色一变,着急地推开了门。
院中,只有苏昌河一人背对着他坐在那里。苏昌河正优哉游哉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地一笑
苏昌河你醒了。
苏暮雨(卓月安)她?
苏暮雨轻声问了一句。
苏昌河站起身,淡淡地说道
苏昌河白鹤南飞,淮水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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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王王府之中,萧若风正在饮茶,唐怜月走入院中,萧若风微微抬头
萧若风苏暮雨醒了吗?
唐怜月还没有。我只见到了苏昌河。
萧若风暗河的大家长怎么说?
萧若风饮了一口茶。
唐怜月他说,若苏暮雨醒来,那么他听苏暮雨做决定,若苏暮雨和小辞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会杀了萧永,和你
唐怜月顿了一下,才开口回他。
萧若风一笑,随后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他拿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嘴,再摊开之时,手帕之上已经满是鲜血
萧若风或许不需要等到他拔刀了。
萧若风我对不起小师妹……
“吁!”朱雀大街之上,李先忽然勒马。
一个身穿黑衣,长发飞扬的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手中的匕首不断地轻旋着。
李先微微垂首:“你是谁?”
来人自然便是苏昌河,他仰头看着马车上的李先:
苏昌河来此送葬,为你身后之人。
李先怒道:“大胆!”
苏昌河大胆吗?我有一个好朋友救下了你儿子的性命,可你身后的这个人,却又夺走了她的性命。我不该来此送葬吗?
苏昌河我的爱人,因为他的算计,被逼入魔,现在生死不明,我不该来此送葬么!
李先皱眉:“是你们。他已经请罪入了钦天监,陛下下了圣谕准予,如今他的性命,只归天命。”
苏昌河我!苏昌河咧嘴笑道
苏昌河即是天命!
随后便见苏昌河身形一闪,已经手持匕首高高跃起,李先面色一变,也是瞬间拔出了腰间长剑,两人在转瞬之间便过了数招,一旁的兵士全都拔出了腰间的兵器,随时准备上前一战。
马车之中的萧永忽地睁开了眼睛,额前的头发随风扬起,他的瞳孔也立刻瞪得如圆铃一般巨大。
苏暮雨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他的双腿之上放着一柄长剑,正是鹤羽。
萧永拳头紧握:“苏家主,你们已经赢了。琅琊王他们定然会遵循之前和你们的约定,让你们的暗河走入属于自己的光明,又何必咄咄相逼呢?”
苏暮雨(卓月安)所以皇子可以肆意地杀人,就算最后要受惩罚,但只要抛弃自己的身份,就能够苟活于世对吗?
苏暮雨看向大皇子。
萧永咬牙道:“我还未踏入钦天监,我现在还是一位皇子!你知道当街杀死一名皇子,是什么样的罪孽吗?你们暗河永永远远不可能迎来所有的光明,你们会成为北离最大的通缉犯,你们的画像会一直被张贴在每个城池最显眼的地方!”
苏暮雨(卓月安)我有我的选择。
苏暮雨猛地一抬眉,便见寒光一闪,手中鹤羽剑已经出鞘,
苏暮雨(卓月安)为神医,为清风仙子,为青羊,为雪薇,为在我们通往彼岸的路上,所有因你们的操控而死的同伴复仇!
萧永闷喝一声,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可那道血线却已显现,鲜血直接从萧永的指缝之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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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得手后径直离开,并未发现旁边轿子里其实是白鹤淮。原来苏喆为保住女儿性命,一直对外谎称白鹤淮已死,只是苏暮雨等人对此全然不知。
两人向琅琊王辞行。
苏昌河依旧把玩着那柄匕首
苏昌河我们来离开天启城了,来和琅琊王告别。
萧若风叹了口气
萧若风或许你们不该杀死萧永,此事有很多方式可以解决,你们选择了最无法挽回的那一种。
苏昌河别人都说我是个疯子。
苏昌河笑了笑,看向身侧握紧长剑的苏暮雨,
苏昌河我这兄弟,其实也是。
苏暮雨(卓月安)琅琊王殿下,或许暗河的彼岸并非最初时我们期盼的那样,我们想成为的,是可立于光明之下之人,而不是权力斗争之下的棋子。萧永若去了钦天监,国师齐天尘的拂尘之下,机会很难再寻。
萧若风可萧永死了,很多事情都会变麻烦。
萧若风眉头微皱,但随后开口
萧若风虽然事情会很麻烦,但我认同你们的做法,因为他,我的小师妹入魔,生死不明,他该死
苏昌河第一次在萧若风身上感受到如此大的杀心
苏暮雨(卓月安)或许在从前,暗河立于黑暗之中,或许在未来,我们还是无法行于光明之下,可至少在此刻,我们有着属于自己心中的正义。而这正义之中,萧永当死。
苏暮雨目光坚定。
苏昌河下次若再拿我们当棋子,可休怪我们成为下棋之人了。
苏昌河拍了拍苏暮雨的肩膀,然后转身。
苏暮雨(卓月安)我和昌河会回到暗河,以后我们会走属于自己的路,彼岸终会到达,无论他多么的艰难!
萧若风苏昌河,可否将小师妹给我或者送回雪月城……若是和你们回暗河……
苏昌河没有回头,低沉的开口
苏昌河清风明月永远不会进入暗河,她会回到她最想回到的地方
随后二人离开
萧若风看着他们的背
萧若风再相会之时,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苏暮雨的脚步一顿,轻声
苏暮雨(卓月安)可我们,亦很难成为朋友吧。
天启城城门口,苏暮雨和苏昌河用力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直接穿城而过。
当日除去影宗之时,他们也曾这般策马穿城而过,只是比起曾经,却是少了一人。
两人策马一路奔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昌河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恢弘磅礴的天启城已经渺小到几乎看不见了,他策马停住,轻声唤了一句
苏昌河暮雨。
苏暮雨也策马停住,转头看向苏昌河。
苏昌河会后悔吗?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可那一剑之后,还是又回到了原点。
苏昌河幽幽地说道。
苏暮雨轻轻摇
苏暮雨(卓月安)琅琊王他,帮不了我们了。
苏昌河挑了挑眉
苏昌河哦?
苏暮雨(卓月安)他马上就要死了,他想在死前为他所在意的人铺好路。可他所在意的那些人,却是要走两条不一样的路。
苏暮雨眉头微微皱起
苏暮雨(卓月安)天启城的大乱还没有到终结之时。
苏昌河冷笑一笑
苏昌河只是暂时和我们无关了。
苏暮雨(卓月安)对了,清风仙子……
苏暮雨知道虽然苏昌河这两天一直挂着笑,但是他心底的伤不比自己少半分
苏昌河眼底闪过悲伤,看着前方开口
苏昌河我让雨墨先一步,送阿辞回江南了……
苏暮雨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许久之后,猛地调转马头,说道
苏暮雨(卓月安)极地地狱可见光明。
随即策马前行而去。
苏昌河愣了一下,随后用力一挥马鞭,朗声喝道:
苏昌河云雾皆散得见明月!
两人就这么一同朝前狂奔着,似乎此行没有终点,而亦,没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