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观其面目,润玉就知道这位妇人是红颜薄命之相。
眼下得知她的姓名,窥见她幼年族灭家亡,流落风尘,后又遇人不淑,半生都活在旁人编织的谎话里,花信年华便病逝了。
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其一生劫难都始于她的执念。
见润玉久久不语,孟诗捏紧了双手,掌心甚至沁出了汗,眼底再次浮现仓惶不安。
“公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润玉摇摇头,忽然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有些人与事,并非夫人所见那般美好,切勿执迷不悟。”
孟诗愣住,下意识摸向肚子,正当她要问清楚时,润玉又指尖掐诀,凭空变幻出一只金铃铛,随即递送给了她。
“夫人与在下有缘,这只铃铛赠予夫人,他日若遇险境,可晃动铃铛,保你性命。”
许是被他施展的法术惊到,孟诗唇瓣微张,迟迟不接,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公子……妾身肉眼凡胎,不知公子竟是仙师。”
“仙师不敢当,只是略懂些玄门法术罢了,你且将这铃铛收好,稍后便叫车夫送你回去。”
孟诗无法推辞,干脆收下铃铛,没一会儿宅院外传来一阵车马行进的声响,直到在院门外停住。她想,这大概就是仙师家的车马了。
于是二人走出院外,静谧的林木间唯有几只雀鸟啼鸣,却不显得嘈杂,反而悦耳动听,叫人心情舒缓。
坐在马车上的车夫戴着斗笠,上半张脸恰好被遮掩住,阳光正好,树影斑驳,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一片,叫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存在。
孟诗转身朝润玉辞别。
“还不知恩公名讳,他日有缘再见,孟诗定要报答今日之恩。”
润玉沉吟半晌,浅笑开口:“在下姓玉。”
“玉公子,妾身告辞了。”
望着孟诗上了马车,再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树影之间,润玉敛眸挥袖,身后偌大的宅院骤然不见,紧接着踏云而去。
天边雷云阵阵,此间世界已经察觉到他和固城王两个外来者,而且似乎很排斥他们,这才降下雷劫。
不过这雷云并不打算对付他,而是远远聚集在西边,那大概就是固城王所在之地,甚至润玉已经感受到那股外泄的熟悉魔气,所以他才会朝那儿奔去。
没一会儿,几道天雷滚落,而润玉也很快到了这里。
此为一处浩瀚大海,站在云端俯视下方的润玉很轻易看到海面一团浓郁的魔气,其中包裹着一道熟悉身影,那强劲的雷电接连不断地降下来。
润玉袖手旁观看了将近半个时辰,海面的魔气已经淡化到几乎没有了,一身焦黑的固城王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泡在海水里,随着轻微海浪浮浮沉沉。
虽然不知道固城王做什么触怒了天道,但他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下一秒,雷云散去,一道金灿灿的光裸露出来,紧接着分出一滴金色雨点,颤巍巍来到润玉的身边,仿佛小动物般一下一下蹭着他的手指。
润玉转动手腕,露出掌心,由着它跃上来。
感受到天道的意思,润玉沉默良久才道:“本座可以答应你,不过作为交换,你需告知墟猲去向。”
金色雨滴蹦跶两下,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
夷陵乱葬岗,俯视下方阴气重重,润玉却没有要干涉的意思,毕竟此处是天道之子机缘所在,贸然动手只会影响此间世界的大命数。
他虽然答应了天道要助祂平衡此间清浊之气,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篡改。
只是墟猲就躲在乱葬岗下面,于是,润玉动身进入其中,这区区阴煞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所以他在里面根本不受半点影响。
行至半道,润玉突然停下脚步,眸光偏移。
“不必躲藏了,出来吧。”
果然,一身黑气的墟猲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被心魔侵蚀的祂此刻面目凶厉,阴寒目光紧紧盯住那道荼白身影。
喉咙里散发阵阵兽吼。
“天帝竟然追到这里来了,你不怕回不去吗?”
“不劳费心。”润玉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仍气定神闲,语气疏冷,“你弃了元婴,自甘堕魔,就是为了这处乱葬岗?”
“这里有你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人?”
“天帝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猜了。”
润玉若有所思,忽然明悟似的点点头,“墟猲修心修德万年而不得人形,传言你幼时贪玩去了异界,回来后修为不得寸进,莫非……”
“住嘴!吾的事与你何干?不要自作聪明,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