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冥夜在自己的寝殿闭目养神。
自天昊战神陨落,他再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两指拈着那朵白天在树下拾得的仙萘花,轻轻在指尖旋转着。
夜凉如水,仙萘花的香气沁入他的心脾。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白天,在那棵仙萘树下,天欢对他说:“……在整个上清,他最在乎也只在乎我。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他总是很满足很安心。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在乎我。”
“天欢……”冥夜心中一动,他忽然上前拥天欢入怀。他低下头,鼻间满是少女发丝上的馨香。
天欢的身体在接触他的那一刻微微一僵,随即又柔软下来。她抬手回抱冥夜:“冥夜哥哥,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和事,而不要被其他人的偏见所困扰。”
“嗯……”冥夜点点头,只将她拥得更紧了。
两人不知道在树下相拥了多久,彼此只感觉对方的心跳越跳越烈。
“咚咚——咚咚——咚咚——”
冥夜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方才的梦境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少女身体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怀里,倒显得现在怀里冷冷轻轻,心里空空落落。
他忽然觉得有点慌张,自己对天欢似乎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感。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对天欢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记忆里的前事,自己和天欢总是以礼相待而又疏离。师父陨落之后,天欢就回了雾山,此后再也没有踏足上清。
自己后来,是娶了桑酒的……
想到桑酒,冥夜不禁一阵惶恐。千年的岁月太漫长,长到他对桑酒的记忆都模糊了。他甚至想不起来桑酒的脸庞,也记不起来自己对桑酒是怀着怎样的情感。
有了腾蛇族的支持,冥夜继任战神之事算是在上清尘埃落定。虽然还有一些闲言闲语,但终究大局已定。
冥夜不敢懈怠,如今他道心未证,尚未成神,只得日夜苦修,以求早日成神。
而天欢日日陪伴于他左右,同他一同修行,饮食坐卧,事事亲力亲为。冥夜则是指导她修行,更是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渐渐地,战神陨落那日之事悄悄在上清流传开来,众人皆知天昊战神陨落之时将独女天欢托付于冥夜,而冥夜又当着众人许下大道誓言,在场所有的神将更是有目共睹。
于是,他二人这般形影不离,本该是上清的一段佳话,却渐次有风言风语传出。
在这个时候,稷泽找到了冥夜,开门见山道:“小冥夜,近日上清有一些关于你和天欢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冥夜其实早有耳闻,但他只觉得那起小人污秽,并不理会。这会儿稷泽上神亲自来问,他只得答道:“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罢了,上神切莫当真。”
稷泽听了却摇摇头,他同天昊同袍义重,而冥夜和天欢更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会儿又只能坐视不理:“此言差矣,小冥夜。你与天欢圣女若是有情,不如早订契约。名分一定,自然什么风言风语都会消散了。”
“倘若任凭这些流言蜚语愈传愈烈,且不说三界之人如何看待上清,更要紧的是怕腾蛇族人产生异心。”稷泽是真心替他们俩打算的,一番话直接道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冥夜不由得听住了。
“小冥夜,我且问你,你对天欢圣女到底有无私情?”稷泽见冥夜有些松动,便直接问道。
天欢……冥夜心中一阵迷茫。天欢总是一口一个“兄妹”,自己总是捉摸不透她的本心。
而自己对天欢……这算是私情吗?这不能是私情。他总是记得,自己将来是要娶漠河蚌族公主桑酒的。如果这会儿娶了天欢……那在这虚无之境中作出改变的就是自己,而不是魔神了。
这样会不会永远也找不到魔神本体?
这样会不会永堕魔神的虚妄之境?
可是如果能在这虚妄之境中和天欢共结连理……冥夜有些不敢往下想。
那样的话现实世界会变得怎么样?
难道就落入魔神之后,然后被毁灭吗?
稷泽不知道冥夜心中如此这般天人交战,只当他是年轻脸嫩,不好意思直说罢了。毕竟冥夜和天欢这般亲厚,上清之人早已默许他们二人彼此有情。
于是,稷泽道:“依我看,你不如与天欢圣女尽早结下契约。至于大婚,天欢圣女年幼,再等上几百年也无妨。重要的是一旦结下契约,你们二人便名正言顺。一来可以堵悠悠之口,二来可以安抚腾蛇族人,三来么……”
稷泽顿了顿,又道:“也可慰天昊战神之灵。”
听稷泽提到师父,冥夜心中不免一阵感伤。年少时在东海得遇师父,承他青眼,蒙他垂怜,被他带回上清神域,更在雾山福地修行八百载。可以说师父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他的一生。可是师父已陨,师恩难还。
如果天欢愿意,自己理应永远照顾她,直到自己身死陨落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