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了天文殿,冯鸳便七手八脚地钻进拓跋宏怀里,用他的手把自己环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拓跋宏也不问为什么,就着这个姿势将人环紧,低下头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顶,温柔地说:“鸳娘,别怕。”
冯鸳听到了他温热的呼吸、稳定的心跳,才感觉自己好像从夜枭的巢里出来了,心头的冷意渐渐退去。
她转过身去抱住拓跋宏的腰,无比庆幸自己和他还是站在一起的。不然夹在姑母和丈夫之间,就好像自己溺在水里,旁边有两座岛,可却两头都靠不着,只能自己孤零零地拼命凫水,该有多难受呢?
她蠕动嘴唇,巴巴地说:“今天姑母催我们赶紧生个孩子。”
冯鸳并不排斥生孩子。可是,听到冯太后的话,她就有点忧心忡忡。“到时候,姑母是不是要把我们的孩子带走?我们是不是见不到他了?”
每当她觉得姑母是彼此依靠的亲人的时候,却又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冯鸳蹭了蹭拓跋宏的胸口,小手按在上面,皱着小脸有点困惑。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拓跋宏却不意外。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大母打着这个主意。不论是冯鸳还是冯沛,她们进宫的目的和作用都只有这一个。要是他起了反抗之心,那么这个孩子就会像他取代阿爷一样取代他。
即便在梦里,“他”的第一个孩子因为生母被赐死,也是被抱到了太和殿,受到大母的亲自抚养和教导。
这已经算是比较正常的结果,不听话的——他的阿爷,早已经葬在金陵了。但是这话他不想说出来,以免把人吓跑了鸳娘吓到。
他笑着摸了摸冯鸳的头发,设身处地地替她考虑,温声说道:“别怕,有大母帮忙照顾也好,你切莫因此而对她有了嫌隙。你和大母都同出一脉,到时她不会拦着你陪孩子的。”
至于他就不一定了。拓跋宏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幼时自己也很少见到阿爷,他不由露出淡淡的无奈的笑来。
这不过是上位者的权术罢了。他这前半生的命运,从来身不由己,都是权术的捉弄和操纵而已。
冯鸳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他此时无奈而平静的神色。阿干只比她大三岁,可她从来没见他露出过慌忙无措的神色,永远冷静淡漠,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大人。
“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去看孩子吗?”
拓跋宏闻言弯眸笑着说:“当然了。”
她无知无觉,立即松了口气,叽叽喳喳地说:“那白天我们就让姑母照料,等到晚上就把孩子接回来,由我们夫妻照看,好么?”
她还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这样孩子既和他们夫妻亲近,也会和姑母亲近。
拓跋宏也温柔地说了好。梦里的事他都看了一遍,那些错误他不会跟着踩进去。
冯鸳靠在他身上,这才觉得高兴。她直白又粗枝大叶,顿时就把今天在太和殿的事放下了。抱着他幸福地哇哇道:“幸好有阿干陪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做好了。”
拓跋宏听了就笑着说:“幸好也有鸳娘陪着我。不然这宫里太孤单了。”
冯鸳听到自己被需要,欣喜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整个人都巴在他身上,笑眯眯地说:“去睡觉了!”
拓跋宏应了一声,轻松地就将她抱了起来,一起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