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音响里的爵士乐早就停了,只剩下引擎熄灭后残留的轻微震颤,混着马嘉祺压抑的呼吸声在车厢里弥漫。
苏念然侧头看他,男人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指尖微蜷才惊觉,眼底的红是酒精浸的,还是心事熬的,一时分不清。
苏念然“去江边吹吹风吧。”
苏念然没等他回应,已经打了转向灯。
车沿着滨江公路蜿蜒前行,窗外的霓虹被拉成流动的光带,映在马嘉祺垂着的眼睫上,倒添了几分柔和。
直到咸湿的江风扑在车窗上,马嘉祺才终于动了动,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
马嘉祺“谢谢。”
他下车时脚步还有些虚浮,扶着车门站了片刻才稳住身形。
苏念然刚把纸巾递过去,就见他朝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罐冰啤酒,罐身凝着的水珠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马嘉祺“陪我喝点?”
马嘉祺举了举手里的酒,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
苏念然的眉头瞬间皱起,上次醉酒的记忆猛地撞进脑海。
她抱着宋亚轩的胳膊哭的窘样让她记忆犹新,此刻面对冰啤酒,生理性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
苏念然“我就免了,上次的‘光辉事迹’还没翻篇呢。”
她摆了摆手,顺手帮马嘉祺拉开了拉环,
苏念然“我陪你坐着。”
马嘉祺没勉强,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啤酒沫沾在嘴角也不在意。
江风掀起他的衬衫衣角,将他的叹息吹得很远。
马嘉祺“你知道吗?我从记事起,人生的每一步都被标好了方向。”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江风磨得有些沙哑。
马嘉祺“爷爷说马家的独子不能输,爸爸把我送进全封闭的寄宿学校,连交朋友都要查对方的家世背景。”
苏念然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把手。
江面的浪拍打堤岸,发出规律的声响。
马嘉祺“丁程鑫和我年龄相仿,小时候我们住一个别墅区。”
提到这个名字时,马嘉祺的手指收紧,罐身被捏出一道浅痕。
马嘉祺“他总带着我爬树掏鸟窝,偷偷把家里的进口巧克力分我一半。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转折发生在十岁那年的家族宴会上。
马嘉祺至今记得,父亲当着所有长辈的面,把他的数学试卷摔在桌上。
“丁程鑫考了满分,你怎么只考九十?”
那天他被罚在书房站了三个小时,窗外传来丁程鑫被家人夸赞的笑声,清晰得像根针。
从那以后,“丁程鑫”就成了悬在他头顶的标尺,长辈的每一句“你该比他强”,都让这对玩伴的距离越来越远。
马嘉祺“后来我们进了同一所大学,竞选学生会主席时,他拉着选票站在我对面;现在进了同一家公司,争夺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他的方案又一次压过了我。”
马嘉祺又灌了口酒,眼神里满是疲惫。
马嘉祺“他们都说我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可没人知道我每次和他竞争,都像在跟过去的自己打架。”
这种既熟悉又对抗的关系,像极了心理学里说的“友敌”。
明明有过最纯粹的陪伴,却在家族利益的裹挟下,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马嘉祺有时甚至会在深夜怀疑,自己对丁程鑫的敌意里,藏着多少被比较的委屈,又藏着多少对往昔友谊的惋惜。
马嘉祺“上周董事会上,爷爷拍着桌子说我让马家丢脸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马嘉祺“我好像从来都不是马嘉祺,只是马家的继承人。”
江风掀起他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时商场上的锐利,像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孩子。
苏念然默默递过一张纸巾,没说那些“别难过”的空泛安慰。
她知道此刻的马嘉祺不需要道理,只需要一个能容纳心事的出口。
远处的货轮鸣响了汽笛,灯光穿透夜色落在他脸上,她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的湿润。
马嘉祺喝完最后一口酒,将空罐捏扁扔进垃圾桶。
江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马嘉祺“说这些是不是有点矫情?”
他自嘲地笑了笑。
苏念然“比起在酒局上硬撑的样子,这样更像你。”
苏念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念然“江风这么大,总能吹走点烦心事。下次再想喝酒,别一个人扛着。”
马嘉祺抬头看向她,月光落在她眼里,像盛着一汪温柔的水。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醉酒后下意识拨通的是她的电话。
在这个人人都盯着他“继承人”身份的世界里,只有苏念然,把他当成了普通的马嘉祺。
江浪依旧拍打着堤岸,这一次,他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