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萧姝已经记不大清楚,但谢危的神情却一直留在了萧姝的脑海中。
谢危回来时脸色沉沉。
以萧姝的猜测,燕牧当时寻找谢危取字的确是个巧合,二人那会儿只算是聊的投机。照她听说的版本,无非是爱子心切的勇毅候希望让这位名满京城的圣人能够为自己心爱的儿子取字,于是在某天下朝时同一道出来的谢大人提起,巧的是谢危还真答应了。
那后来呢?
随着平南王那边传来的信件将当年的秘辛描摹得愈发清楚,笼罩在其中的阴霾似乎即将要被拨开时,燕牧心中就真的毫无察觉吗?
所以方才,勇毅侯府邀谢危于承庆堂小叙,无非是为了试探谢危的身份。
燕牧受姐姐托付,十几年间从未放弃寻找,如今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便足够了。
可是对谢危而言却不同。前世,谢危或许便是在这时,真正种下了复仇的种子。
目睹了这些仍然思念自己的亲人被抓进大牢,被天子下令流放、处斩,谢危怎么能不恨。
可是,他们两人聊天也聊完了,萧姝根本无从干预。她的萧姓也根本容不下她在勇毅侯府自由妄为地去干预。
萧姝心中本就颇为不畅,离开人群到候府院中转了转。再出现时,却发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在人前惹祸。
庆余堂前,众人已经摆上了酒,一面行酒令一面喝。
本就是为了图个乐子,可偏偏萧烨仗着自己世子的身份,处事颇为倨傲,一点儿也不把在场这些人放在眼里。
萧烨走过来时,大大咧咧地坐下了,然后扫了桌上一眼,轻轻撇了撇嘴,道:“喝的是什么酒呀?”
延平王傻乎乎地回:“陈年的杏花酿。”
萧烨摇头:“这有什么好喝的。”
众人都看向他。
他今日来还带了一把描金的折扇,抬起来便敲了敲桌,道:“早知你们都来得这样早,要在这里喝酒,我便把我们家的紫金坛带来给你们,是江南一干人送来的,酒中第一。”
燕临笑笑没有说话。
萧姝眉头一皱,看了萧烨一眼。
萧烨便一摸鼻子,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了,但眼神中依旧透着些不以为然,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盏酒来,便道:“当然了,杏花酿也不错,老酒,好酒,将就也能喝喝。”
……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在座的哪个不是勋贵子弟?便是萧氏一族显赫,高出旁人,可谁家能没几坛子好酒?若非碍着今日乃是燕临冠礼,只怕立时便拂袖走了,都懒得搭理他。
“萧烨,不会说话下次就跟着好好学,别失了应国公府的脸面!”趁着众人被延平王打了岔,萧姝小声斥道,眸色中已藏着凛冽的寒意。
“姐!我可是国公府的世子!”萧烨不服,抬高声音反驳道,吸引来众人本被转移的目光。
“你还认我这个姐姐?”萧姝嘴角牵出一抹笑来,笑意却不达眼底,“父亲的确对你溺爱太重,但我不会。”
“萧烨,你说话做事丢你自己的脸不要紧,应国公府满门忠烈可丢不起这个脸。”
“萧姝!”萧烨最厌烦的便是搬出这一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等父亲为你定了亲,到时候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
萧姝忍无可忍,手背一甩,响亮的巴掌落在萧烨脸上。
仿佛碰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萧姝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的手帕,细细擦拭过自己的手,才颇为平静地朝那些看呆了的来客言笑晏晏地说着场面话。
“刚才让大家见笑了。今日既然是燕世子的生辰,那我便敬你一杯,为你贺生辰了。”
萧姝举了一杯酒,略微沉吟道:“便祝燕世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燕临闻言抬起头来看了萧姝一眼,面不改色,显出了一种超乎他年龄的沉稳,甚至还道了声谢:“能得萧大姑娘一句祝贺,燕临该记上很久的。”
萧姝道:“客气了。”
前世萧姝也是这么祝愿的,一字不改的祝愿再次说出口,随着酒水入喉,恍若隔世,只不过是真心还是假意,谁知道呢。
不过萧烨经萧姝这么一压,倒也没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前世的萧烨看见那方玄铁剑便有些鄙夷,觉得这剑不够轻灵,又仗着自己师出名门不自量力想与燕临论剑,白白让自己丢了脸。
好歹这次丢的脸能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