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他们暂住的驿站早就荒废，屋顶残破，也仅有一间屋子能遮风避雨。
谁也想不到，曾经在暗河呼风唤雨，稳坐高台的大家长，如今受了重伤却只能躲在这种破败荒凉的地方暂时休养。
苏暮雨把伞在门前收拢，侧身让出背后的萧云舒，垂首的姿态依旧恭谨。
“大家长，”苏暮雨的声音平缓无波，“您的客人到了。”
慕明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转向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身影。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是啊，可我以为我们会在天启城见面，没想到会是这种地方。”萧云舒一步步走近，语气里似乎带着嘲讽的意味，像是在说你一个暗河大家长，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慕明策听出来了也不介意，只是说道，“人生在世，怎会一帆风顺，偶有波折也无妨，只要能过去。”
“可你过不去了。”她喃喃轻叹，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你也让我失望了。”
空气骤然凝固，连苏暮雨一直平稳的呼吸都顿了一瞬。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萧云舒挺直的脊背上，却怎么都看不透她。
就像一个被层层迷雾包围的巨大谜团，完全看不真切。
慕明策到底是稳坐暗河几十年的大家长，即便受了重伤，威严仍在。
当初他是答应和萧云舒合作，可是没打算做她身边的狗，更不必对她毕恭毕敬。
听到这句失望了，他眸色沉沉，神色已有不悦。
“这么说来，你今天来见我是想兴师问罪了。”
萧云舒迎着愤怒的目光，神色未有半分动摇，甚至向前踏了半步，微微俯身。
“怎么会呢，至少现在你还活着，暗河也还在你手上啊。”
她字句清晰，掷地有声，视线扫过不远处站着的苏暮雨，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既然一个人不中用了，那总要有新人顶上去，接过他的位置。
当然，她不希望接大家长位置的是三家中的任何一个家主。
慕明策：“我中的毒，是唐门的雪落一枝梅，虽然我的傀为我挡了一招，我只中了半朵梅花，却依然被重伤。”
“看来挺棘手啊，那位药王辛百草的小师叔到了吗？”她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转身看向苏暮雨。
“傀大人，拿去给神医看一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给大家长服下，起码暂时不会死。”
苏暮雨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等着大家长的话，尽管他对这位萧姑娘充满了怀疑和戒备，但大家长若是相信的话，他也会信。
萧云舒：“还愣着干什么，再拖上一会，是想等到毒到全身吗？”
“傀，你去吧。”慕明策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我和萧姑娘还有话说，你先去找神医。”
苏暮雨这才动了动身，“是。”
房间里安静的有几分诡异，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还能听见风吹着破败的窗棂，撞击的声响。
慕明策现在其实已经明白过来，他去杀唐二老爷，只是被人利用了。
“此事，是我一时疏忽了，没想到会牵连这么多。”他甚至有点后悔了，倘若当时能够留一丝余地，或许也不会……
萧云舒：“他们从来都是把暗河当做手中的刀剑，你难道是第一日才知道吗？如今三家联手反你，刀剑加身，基业倾颓，你连自己麾下的船都稳不住，让它在暗河中撞得粉碎。”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和质问，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大家长，这可和咱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您还能履行自己的承诺吗？”
慕明策咳嗽了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着，不知是愤怒还是剧痛所致。
他张了张口，“就算我死了，还会有更好的人选，你不会吃亏。再说，你不是已经见到他了。”
这倒也是。
想想外面的苏暮雨，她心里的不满散去了五分，“还是大家长未雨绸缪，早早就想好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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