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寂是个很神奇的人。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她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给赛博格提供庇护的普通人。
冬寂以前据说是材料方面的寡头,具体做什么材料北风不清楚,随后因为某种原因将公司上交联合政府,只留下一部分家产,开立了这个慈善机构。
不过政府似乎只是接管了一部分生意,并没有真正从冬寂那里得到什么技术,至少没有什么值得垄断的技术。
另外,虽说在战前,重要的技术大多都是联合政府亲自管理,但在这个寡头横行的年代,自愿将垄断的技术转为公有,几乎就是个玩笑话。
谁知道呢?
但冬寂不干政,从还是寡头的时候就是少见的安分守己,与联合政府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不管怎样,她应该没有与自己为敌的道理。
于是北风放松下来。
“感谢您出手救人,……先生?”
“北风。”
“嗯,北风先生。”
听到北风的名字,冬寂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反应,只是微笑着欠了欠身。
尽管这个名字当时一度是“厄运”的代名词。
“你们的人?”北风问。
“是的。”
“怎么在这里?”
“这里离我们的设施不远,她只是出来透透风吧。”
北风看向女性赛博格,对方略带愧疚地点点头。
“刚刚那种情况,你们不管吗?她可能会死。”
“我们看见你在她身边。”
“我护不住呢?”
“就换我们上。”
“呵。”
“抱歉,我们也不能正面和寡头起冲突。”
“不能,还是不想?”
想到这里,北风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说起来,当年20岁的自己倒还留着些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但对方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了笑,以年长人士特有的温和回到:“或许都有吧。”
慈祥,温柔,优雅,深藏不露,似乎还有些体弱多病,这是北风第一次见冬寂时对她的印象。
冬寂的设施也和她的人一样,安稳,舒适,雅静,低调。
冬寂说对北风没有敌意,就当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给他疗伤,顺带提供了可以歇脚的地方。
那晚,或许是因为伤痛刺激了侦探紧绷的神经,或是来到陌生环境后本能地想要知道更多,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北风问了冬寂为赛博格提供庇护的理由。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但冬寂却依然只是温和地微笑。
她给北风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位普通的年轻女孩和一位赛博格战士联手对抗人工智能,阻止他们对人类的残忍杀戮的故事。
老套,但足够动人。
她还给他介绍了那位已经机械化的赛博格战士,她说他叫南山。
冬寂是一位善良,勇敢,重情义的长者,她应该是这样,北风曾经也这么认为,甚至有一段时间不怎么对她设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北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或许是因为冬寂也曾是寡头?又或许是一种违和感,她有能力建造这样一个设施,却没有触怒寡头或政府?亦或是她在多年的相处中逐渐表现出的想拉拢自己的想法?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北风觉得自己猜不透她?
冬寂总是笑着,带着年长者特有的温和。
就像设施外的那片池塘,明明那么明净清澈,却又偏偏总披着一层薄雾。
尽管她的故事很动人。老套,但足够动人。
北风爱诗,偶尔也为那些故事沉醉,但他不是个容易被打动的人,至少不会为这个只有一面之词的故事感动。
不,不对,应该还有其他什么。
还有什么呢?
车渐渐驶离地下世界居民聚居区,周围的景色开始暗下来。
地下世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但唯独这里,北风视为地下世界的郊外的地方,有着与自然深夜相似的感觉。
那是一抹浓重到沉郁的黑,墨一样在天地间晕染开来。
只可惜,看不见星河灿烂。
北风叹口气,再次打开电子表的通知,查看今晚在酒吧收到的请柬,陷入了沉思——请柬是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