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君玉,那双翻涌着猩红与暴戾的眼睛,猛地转向花楹。他在等,等她的回答。
花楹瞥一眼快要失控的慕词陵,又看了眼明显不怀好意想要看戏的君玉,无奈开口说道:“君玉,你想得美。”
说话间,她白了君玉一眼,“想喝我的酒?拿真金白银来。”
说完,微微一顿,她继续说道:“还有,他也不是什么煞神,而是我看上的男人。”
话音落下。
酒馆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炉子上温的酒,还在发出细微的、咕嘟咕嘟的声响。
君玉脸上的愕然只持续很短一瞬。他认识花楹太久了,久到足够了解这个女人。她绝不是什么烂好人,更不可能不知道“阎魔掌”意味着什么,以及修炼它的人通常都是什么下场。
她既然敢把这么个活阎王留在身边,还说出“看上”这种话……
君玉端起桌上那杯已温得恰好的美酒,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清冽绵长,他咂咂嘴,放下杯子,脸上重新浮起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只是眼底多几分了然和“果然如此”的促狭。
“得,明白了。”他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潇洒利落,“老板娘,你这儿的酒……啧啧,以后怕是越来越难喝到喽。”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慕词陵,又冲花楹眨眨眼,“走了,改天再来喝你的酒——如果他让进的话。”
说完,也不等回应,拉开门,身影便没入门外漫天的风雪中,反手带上了门。
来去如风,干脆得不像话。
花楹看着重新合拢的门板,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还傻站着的慕词陵,又看了看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俩的大堂,对缩在灶膛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来福道:“来福,天不好,没什么客人,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来福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几乎是踮着脚溜出了后门。
“关门。”花楹对慕词陵说,声音恢复平日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她口。
慕词陵很听话。
不,与其说听话,不如说他整个人还沉浸在那句话造成的、持续不断的眩晕里。
“这是我看上的男人。”这句话像带着回音,在他空荡荡又混乱不堪的脑海里反复撞击、回荡,搅得他思绪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身体去完成她交代的事。
他走到门边,木然地插上门栓,动作有些迟缓。
等他做完这一切,转过身,却发现花楹已经不在大堂了。楼梯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正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点脚步声像突然惊醒了他。
红色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拦在楼梯口,挡住她的去路。他站得笔直,背对着楼上窗棂透进来的、雪地反射的微弱白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她。
“什么意思?”他开口,带着一种紧绷的、急切的语气,“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花楹微微仰头看着他,狐裘已经脱下,她只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衣裙,领口微松,露出纤细的锁骨。浅褐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的脸颊在昏暗光线里依旧白皙,只有眼神清澈镇定。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微微歪了歪头,浅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他紧绷的脸,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无波的语气说:“慕词陵,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是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