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不凡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只露出个脑袋，温热的人参香气弥漫在小院中，总算驱散了些许酆都的阴寒之气。他眯着眼，享受着灵泉滋润参体的美妙感觉，脑子却也没闲着，目光滴溜溜地转向在一旁闭目调息、周身隐隐有阴寒水汽流转的夏无幽。
“夏爷，”参不凡忍不住又开口，声音带着泡澡特有的慵懒，“说真的，您这身家，也太吓人了。我老参活了一千年，挖过的坟……啊不是，是游历过的地方也不少，就没见过哪个妖怪像您这么富的。您老实交代，您的真身……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吐钱金蟾吧？或者是什么聚宝盆成精？”
夏无幽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竖瞳瞥了参不凡一眼，带着一丝无语。他懒得跟这株满脑子都是钱和洗澡水的人参计较，但被他这么一提，关于自身真身的问题，也勾起了他一丝久远的回忆。
“不是。”他淡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我的真身，是七彩锦鲤。”
“七彩锦鲤？”参不凡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从浴桶里坐直了身子，带起一片水花，他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重新打量着夏无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我的老天爷！七彩锦鲤？！就是那种传说中身负大气运、走到哪儿宝贝跟到哪儿、号称‘行走的祥瑞’的七彩锦鲤？！”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姚不及，也微微睁开了紫色的眼眸，看向夏无幽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了然。七彩锦鲤，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何他天生富贵，运气异于常妖。这种生灵，本就是天地气运所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裴念心也停下了手中的记录，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无幽，似乎在重新评估他作为研究样本的价值——七彩锦鲤化龙，本就罕见，若再转为幽冥龙王，这其中的生命形态演变，恐怕是千古未有的奇观。
“怪不得！怪不得你运气这么好！”参不凡激动地拍打着水面，“跃龙门失败都没死成，还能碰上我们给你指条明路！我就说嘛，投资你准没错！你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招财鲤啊！”
夏无幽微微皱眉，对“招财鲤”这个称呼有些不适。他更愿意别人认可他的实力，而非这所谓的运气。
参不凡兴奋过后，脸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夏无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夏兄，如果你是七彩锦鲤，那你就更不能按部就班地去化龙了！就算你成功化龙，侥幸没被做成龙髓醪糟，那天庭也绝不可能放你逍遥自在！”
“什么意思？”夏无幽心中一凛。
“你想啊！”参不凡苦口婆心，“七彩锦鲤，祥瑞之兆！哪个势力不想把祥瑞攥在自己手里？你上了天庭，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哪个大帝、天尊或者权势滔天的公主看上，把你养在自家的瑶池仙湖里，当个吉祥物，天天给人招财进宝、增添气运！到时候，你确实不用死，但你还有自由吗？跟被当成宠物圈养起来有什么区别？”
宠物……圈养……
这两个词像两根冰刺，狠狠扎进夏无幽的心脏。他追求化龙，追求的是挣脱水族枷锁，翱翔九天，是真正的自由和强大！如果最终的归宿是成为别人池塘里一条被观赏、被利用的“祥瑞”，那比成为盘中餐更让他无法接受！那是一种尊严的彻底丧失！
姚不及此时也缓缓开口，印证了参不凡的猜测：“参不凡所言非虚。天庭的确有收集祥瑞、瑞兽的传统。以你七彩锦鲤的根脚，一旦暴露，必被觊觎。成为座下瑞兽，看似尊荣，实则失去自我，与器物无异。”
夏无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他原本以为化龙之后便是海阔天空，却没想到，无论是“菜”还是“宠物”，都非他所愿。
这天地之大，难道竟没有一条真正属于他夏无幽的路吗？
参不凡看着他阴沉的表情，叹了口气，安慰道：“所以啊夏兄，咱们这‘幽冥龙王’的路子，虽然险了点，但成了之后，你便是独立的幽冥之主，不受天庭辖制，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当什么宠物！这才是真正的逍遥！”
夏无幽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燃烧起更加炽烈和决绝的火焰。之前或许还有一丝对化龙的留恋，此刻已被彻底斩断。
“宠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我夏无幽，宁为幽冥鬼雄，不为天庭宠奴！”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坚定。葬魔渊，九死还魂草，幽冥龙魄引……他必须成功！
看着夏无幽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定，姚不及微微颔首，参不凡也松了口气。只有裴念心，依旧冷静地在小本本上记录着：“研究对象得知自身‘祥瑞’属性可能导致的‘宠物化’风险后，逆反心理及独立意愿显著增强，对‘幽冥龙魄引’方案的接受度与主动性提升至最高等级。备注：情绪波动对鳞片光泽度有影响，应激状态下呈暗金色。”
小院中暂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参不凡浴桶里的水声轻轻荡漾。酆都城的夜，更深了。而夏无幽心中的路，却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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