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的夜,注定不会很安静,乌云遮挡的血月,在城郊处露出一丝光亮,纪廉予和柳芸早就离去,残破的墙壁渗透着阵阵水流,风儿呼啸之地,犹如困兽最后的哀嚎。
篝火点缀了这个废弃物,两个黑影架上烤架,大块的肉被放上去烘烤,香气很快弥漫了这里。
“我说啊殿主,木家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最厉害的那个都被你整死了,剩个小孩,我看啊放他得了。”乱糟糟的头发看出此人不注重小节,三分熟的肉就这么被他吃了。
另一个缓缓走到原本放着木宏逸尸体的地方,俯下身,用食指捻起一小块被血染红的泥渣,接着火光看了一眼,又揉搓成渣。
“斩草除根罢了,你们三个被抓了无所谓,但是重明可不能,她自始至终孤身一人,我不能再让她体会失去的痛苦了。”说完狠狠甩手, 似乎溅出了几滴血迹,“三天之后行动,你和饕餮准备一下,被出岔子了。”
“哼,我怎么会出岔子。”那人十分不屑,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另一个的面庞,目光中的火焰,宛若地狱中的业火般,经久不息。
同样,还有一人也在闪电中升起复仇的火焰,但是他很迷茫,没有凶手的线索,根本无从查起,木双元久久没能入睡,一翻身,胳膊碰到书桌,一张纸掉了下来。
木双元捡起来一看,是那封邀请函,因为合格考把这事给忘了,又想起今天晚上那个老头也来看了,他心里暗暗的有点猜疑了,不知不觉又看向窗外,雨停了,墨汁般的夜色,笼罩了木双元的心。
“杀了你.....杀了他......凶手.....杀了他!”
他在挣扎,在呼救,但是毫无作用,铃声响起,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黎明前的半小时里睡了一觉,本来想请个假的,但是一想到合格考后天就开始了,只好强打精神,前往学校。
唔......木双元刚走下楼就顿感头疼,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愤怒涌上心头,木双元大口大口的喘气,靠在墙上。
突然,一击重击打在他脑袋上,那种感觉瞬间驱散,木双元抬头看去,小陈笑盈盈的伸出手,要拉起来他。
“没事吧,”小陈拍拍木双元身后的灰尘。
“没事,就是脑袋有点疼。”木双元轻轻拍拍前额,顺便擦去冷汗。
“送你过去吧,刘老师对你不放心。”
“啊?”木双元一惊,刘颂要是知道,他去学校肯定能被看出来。
“放心,没对她说实话,就说你家有人车祸受伤。”小陈比个OK的手,似乎看出来木双元在想什么。
楼道门口前挂着细细的雨幕,打在地上,砸个粉碎,与一个个小水坑融为一体。
驱散的躁动仍徘徊在身边,木双元无视了小陈打开的伞,步入雨中,任由雨滴倾泄,发丝上落下一颗颗小水珠,晶莹剔透,只是缺少了光芒的照耀。
无助与恐惧散了去,去了来,无名的躁动在夜里反反复复,几次下床洗脸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宛若困兽的瞳孔一样,布满血丝,涌现的不甘与仿徨,弄得木双元几度举起剪刀,狠狠的刺向心脏,是梦还是幻觉,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肯定不是真的,要不然就感受不到雨水的寒冷,听不到打在衣服上的清脆。
小陈没有进屋,要不然一定会闻见常人难以嗅到的异味。
“陈泷,他身上不太对。”小陈的肩部显现一只狗头,是溪边。
小陈下意识裹紧了外衣,这是溪边皮制成的,能抵御大部分的妖邪毒气。
“他身上的东西不是我能抵御的,很奇怪的感觉。”溪边皱了皱鼻,“血腥味,似乎在他体内。”
“体内?”小陈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看见了木双元臂上有些许的蒸汽,“用火的吗?”
溪边没作答,只是摇了摇头,小陈明白这是连溪边这样的老家伙都没见过的东西,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小陈走上前,告诉木双元再不走就该迟到了,趁机握住他的手臂,温度不高,这是他加入七门阁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小雨渐渐停了,留下的冬风呼啸着刮向路边的人群,此时那辆奔驰正堵在路程的一半处,小陈有点着急,猛拍了两下方向盘,刺耳的鸣声惊醒了后座的木双元,小玲看见了,拧着小陈的耳朵教训了一通。
木双元望向窗外,要是爸爸还在,那自己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地铁去学校,然后两点一线,度过最后两年。
突然,一家三口穿过马路,父亲拉着女儿的手,防止她跑掉,母亲在一旁拎着菜,嘴里絮叨着什么,木双元看见小女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自己却失去了这一切,鼻头一酸,差点就哭出来了。
“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啊。”小陈显得犹犹豫豫的。
“什么?”木双元没看他,因为眼眸中的泪水正在积攒。
“额......那个.....还是你来吧。”小陈把话把给了小玲。
小玲瞪了他一眼,无奈,开口道“明天啊,你爸爸就能回来了,我们想举行个葬礼,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葬礼,木双元参加过几次,身边并没有什么亲戚,自然也没有什么盛大的仪式,都是爸爸亲自操办爷爷奶奶的葬礼,他朋友的葬礼就热闹些,很多人都哭着喊着,木双元记得爸爸那会按住自己的头说,要是有一天他死了,就埋在爷爷奶奶的坟旁边,也不用举行葬礼了。
“嗯,好。”木双元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违心的说出来,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落叶归根,是需要有人见证的。
学校生活和往常一样,李钰甜收敛了很多,彦博还挺奇怪的,平时一说她就着急,这次却嗯嗯啊啊的敷衍,燕倩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午饭时,禾肴汶拿着午饭找上他,拉着一起去食堂吃。
禾肴汶在窗口指点江山,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是相比盒饭,还是丰盛了不少的,木双元也没说话,因为她一个人就打好了两盘菜,很自觉的端起一个盘子,和禾肴汶一前一后走向角落里的桌子。
“吃吧,”禾肴汶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饭菜和一起,大口大口的吃着,反倒是木双元,看着禾肴汶这副饿狼的模样,自己像是个女孩子了,干脆有样学样,于是食堂里响起两个呼噜呼噜的吃饭声,引得周围人斜目而视。
“我还以为你会没什么食欲呢,”禾肴汶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我想着你这会吃不了多少,特地给你带的,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木双元一愣,看着禾肴汶收回的手,一下子握住,禾肴汶也一愣,看着木双元缓缓的拿走饼干,不自觉的笑了。
“你...你怎么会认为...我我没食欲。”木双元一方面想岔开话题,一方面确实好奇。
禾肴汶没说话,反问道“你之前结巴吗?”
木双元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
“你刚刚可是结巴了两次呢,”禾肴汶凑到木双元面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有一些吧......”木双元在听完发生两字后,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看见那份档案,看见死亡,看见木宏逸的尸体,看见小陈悲悯的眼神,听见小玲一声一声的别哭别哭,他崩溃了,所以他跪倒在地,但一夜修复起的不是长城,仅仅是一层纸糊的窗户,别人一点就破。
眼角泛出泪花,但他没有感觉,直到一只柔软的手为他擦拭去,他才回过神来。
周围起哄的人不在少数,禾肴汶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猛然间,他想起风,想起茶,想起那个天台。
果然,赵冢介放那的木茶几还没搬走,两个粉色塑料凳显得很是少女心。
“怪不得天台的锁被放在垃圾桶后的草丛里了,是你们偷梁换柱了。”禾肴汶把玩着新锁,钥匙自然在木双元和赵冢介这里。
“知道的还怪多嘛。”木双元走向茶几旁,又拿来凉水,放在电磁炉上烧水,放上铁观音,静候开水。六楼的高度正好能避开很多人的目光,禾肴汶紧跟着,趴在栏杆上,寒气没能逼退她,一呼一吸,都伴随着雾气的吞吐。
天台许久没有人用过了,缺腿的课桌,残破的黑板,还有年代久远的报纸,但是从禾肴汶视角看下面,能看见衣服随风飘荡。
“底下有人住吗?”禾肴汶转头问道。
“那是舞蹈室,听说被改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的。”木双元捣鼓着躺椅,上好螺丝后,又把浮灰擦去。
“怎么还有这东西。”禾肴汶走来,看见躺椅上有许多的花纹图案。
“这是我爸给我的,说要是有一天.....有一天出远门了,我就拼好它。”木双元改了说法,因为很**。
“还记得纪廉予给的邀请函吗?”禾肴汶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在家里了。”木双元躺上去。
“同意吗?”禾肴汶拉来塑料凳,看着木双元欲言又止,迷茫与不舍,渐渐充满了瞳孔。
沉默良久,木双元开口道“没兴趣,算了吧。”
“哦.....”禾肴汶明白,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行。
“你呢?”木双元转头看向她。
“嗯,做个文职工作。”
“挺好的,刀客还需要记录什么吗?”
“不知道,我今天才加入的,还没见到他们。”禾肴汶想了想,“应该有任务吧。”
”是吗。”木双元闭上眼,又睁开眼,天还是天,木双元却要变了,要加入刀客吗?或者说,爸爸的死和他们有关系呢?木双元叹口气,离开了躺椅。
两人一同来到栏杆处,木双元趴在上面,禾肴汶知道是什么事情困扰着他,只能可怜可怜他,身为刀客一脉的她,自然也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当,什么人不适合,但在这家伙身上,她却看出了两种情况共存的局面。
冬日总是给人飘渺的希望,从锈迹斑驳的栏杆上看见自己眼睛的倒影,不由得想起早上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还好昨天晚上小陈给他的药膏,这才消去,所以他不能哭了,那药膏就那么一点,最多用五次,所以要省点用。
下午的时光很快很快,夜晚悄然降临,柳芸去接禾肴汶时,碰上了百般无赖的木双元,第一次在地下见到他时,活泼有趣的印象对不上现在的这个男孩了,因为柳芸在他身上什么也感受不到,宛若空壳一样。
不多时,禾肴汶被带到舞蹈室,看到了中午见到的衣服,湛蓝色的外衣,在阳光下如鳞片般闪耀,武门宴很是高兴,就像小说动漫里拜师一样,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当然,文官以课程为重,体能方面除了基础的,都不需要练,这让禾肴汶很是开心,毕竟自己随为刀客世家,但是从未摸过刀,倒是去了不少墓穴山洞,跟着父亲大伯学了不少知识。
“木双元还是没说法吗的”武门宴磕落烟灰,禾肴汶把中午的事情说了一下,柳芸告诉了刚刚见到的场景。
“看来还得我去助推一把啊。”纪廉予摸了摸白鹰,白鹰也不甘示弱,猛啄他的手。
武门宴抽了一会烟枪,随着烟气的吐出,缓缓开口道“你要去了他就不会来了,等着吧。”
这话弄得三人摸不着头脑,纪廉予正想追问,窗户被敲响了。
“信天翁说什么了。”纪廉予躺在椅子上问白鹰。
“是信,师父。”柳芸把竹简重新绑好,武门宴面色却紧绷起来。
“木宏逸的死因出来了,看看吧。”
禾肴汶接过,没说话,递给柳芸,柳芸面色一沉,看向纪廉予,纪廉予二话不说跑来,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
“灵魂抽取?!这不是阎王的专利吗?”纪廉予拿着信惊叫。
“不,除了阎王还有一个,”武门宴放下烟枪,“饕餮。”
三人一愣,异口同声的说道“那东西死了几千年了!”
武门宴笑着摇摇头,“那也能化作魂兽,与人类共生。”
“我看不是共生吧,完全是抢占。”禾肴汶冷笑着说。
“差不多,所以你来到这里就有任务了。”武门宴大手一甩,“找到它,在它引发更大的祸乱之前。”
小陈和小玲接到同样的命令,只是不是武门宴发出的,所以木双元又坐上了地铁,还有王朝启和邓藿芸。
“'地铁里还怪暖和的。”王朝启在最后一刻赶了上来,邓藿芸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腾出个空位。
“嗯。”木双元靠在钢化玻璃上,虽然不舒服,但好歹能休息一下。
“明天就合格考了,你们准备怎么样。”邓藿芸问。
“那还用说,一切就绪。”王朝启拿出小本本,开始了碎片化学习。
“还好吧。”木双元睁开眼,心虚的说。
“你要是不会就问我好了,保准过。”王朝启很是自信。
“生物那个,给我看看。”说着坐过去,一个问一个答很是热闹。
“这题应该这样啊......你看木双元。”王朝启写着字,车身猛烈的晃了一下。
“额,这个呢?”木双元指向那题。
“'这个啊,公式是这个.....物理还挺简单的。“王朝启没看他。
“我算算。”木双元拿起笔,写了两行,又是猛烈的晃动,墨水往右下偏移,出现了一条完美的直线。
“哎呀,抱歉抱歉......”木双元突然上一题没有这个直线,但是刚刚的晃动......
又是梦吗?
“怎么了?”王朝启的脸庞迅速扭曲,木双元镇定住内心,直视着他,反正什么都没有了,有本事你就宰了我!
猛然间王朝启扑向他,木双元下意识闭眼往后,一秒两秒......一分钟.....
再次睁眼,发现时间被定格了,王朝启还站在门口,正急忙向上赶。
原来从上车就中招了!
“才不是!很早之前就中招了!”
木双元被吓一跳,因为肩头出现个血红的骷髅头。
“什么东西!”木双元惊恐的揉烂它,黏糊糊的,很是恶心。
“别这么粗鲁,我可是尊贵的血魔一族。”骷髅头出现在另一个肩膀上,“你的心跳很快啊,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
骷髅头从木双元身体里出来,化作人形,根本分辨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木双元不想管其他事情了,但是父亲的事情他没跟别人讲过。
“很简单,我在你身体里。”说着就钻进木双元体内,掌控了他一半的身体。
“怎么会......“看着不受控制的左手,很是震惊。
“我,是灵兽。”血魔重新变成人,“我觉得你需要我帮助吧。”
“你?能帮我找到凶手吗?”木双元很想调查清楚,只是有的线索太少了。
“只要能见到尸体,就大差不差了。”血魔学着王朝启的动作。
“要是能见到我早就见了。”木双元顿时恼火。
“所以说啊,我能帮你。”
“见到尸体?”
“不止,我能帮你调查清楚,无论是凶手,还是始作俑者。”
木双元抬眸,血魔也看向他,“真没想到小说里的东西会在现实里,说吧,有什么条件,是我的灵魂,还是我的命。”
“别忘了咱来现在是一体同心,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自暴自弃可不好,我只需要你当我的宿主,而我就是寄生虫。”
“喝我血吗?有够恶心的。”
血魔摇摇头,“我不需要太多,不会影响你身体正常运转,并且和你想的相反,我能给你很多好处。”
“你说能帮我查清楚我爸爸的死对吗?”
“你在确认吗?”
“我怕你不讲信用。”
“保证调查清楚。”
“成交。”
血魔笑了笑,“是个明智的选择。”
说完,王朝启和刚刚一样的姿势上了车,邓藿芸也像刚刚那样,挪了位置。
“先知啊!”木双元感慨了一句。
“什么?”王朝启问。
“没事。”木双元摆摆手。
“刚刚是为了和你更好的交流,借来用了一会。”血魔没显形。
木双元这下学聪明了,极小声的说“问谁借的?”
“这可不关你事了。”血魔吊着他的胃口。
木双元很气,但无可奈何。
破碎的心重新聚起,这是血魔今天感受很深的一件事,但不知因为复仇还是思念,血魔第一次搞不懂,因为啊,这个小男孩没有看上去那么普通,也没有了解后的惊喜,有的只是.......无尽的空虚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