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坐在桌旁,嘴里含着柠檬雪宝糖,一遍遍翻看桌上的几卷羊皮纸,这是萨尔几天前提交的本学期教学安排。若非因为意外事件被魔法部盘问,他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邓布利多轻轻抚摸福克斯的羽毛,让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最近发生的种种,都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哪怕来自未来的哈利再三保证,邓布利多又岂能真正放心。
“晚上好,校长先生。”
萨尔打完招呼,没有急着落座。他旁若无人地转了一圈,从甜品库里捡出一袋怪味豆,随即撕开包装,抓起一颗扔入口中。
青草味。
比起校长每次会客准备的茶水果汁,萨尔更喜欢邓布利多的甜品私藏。抢来的一定很香——这道理是戈德里克教给他的。
“请原谅,奥顿先生。您所提交的教学计划,在我这位已经和时代脱钩的老人看来,过于激进。”邓布利多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表达对大量涉及黑魔法的教学内容的不认同。
这是黑魔法防御术,不是黑魔法!
“他们甚至没有了解黑魔法的渠道,何谈对抗?”萨尔阅读过不少近几年的报纸,对于面前这位当代最伟大的巫师也有所了解:一个坚决反对黑魔法的人。或者说,现今英国巫师界普遍排斥黑魔法,“使用和抵御,本就是魔法的一体两面。”
“〖破坏、毁灭、杀戮,这是黑魔法的意义所在〗,请原谅一位老人贫瘠的记忆力,奥顿先生是这么说的吧。”邓布利多引用他在大厅说过的话,“在一个相对和平的时代,以这三者为主要目的的黑魔法很难得到认同。毕竟,我们不希望日日担惊受怕。”
“且不说现在魔法部粉饰太平,就算是真正的和平年代,战争也随时可能打响。”萨尔嗤笑一声。对于魔法界来说,和平就是个笑话,“我不希望他们因为那些可笑的规章,在战争中束手无策或是受制于人。”
戈德里克期待他的学生毕业后构建新秩序,缔造太平盛世的宏伟愿景。但萨拉查仅仅给予他们选择的权力。他教导学生如何获取力量,却不在乎他们投身何处。
他们应立于规则之上。
“奥顿先生,以你目前的授课进度,课堂受伤率已经稳居目前所有在授科目的第一。”每节课消耗十几瓶魔药,让医疗翼的魔药处于长期亏空状态,西弗勒斯和庞弗雷夫人多次投诉无果,已经单方面暂停魔药供给。
“如果校长先生只是担心魔药供应,我可以自给自足。”魔药是他擅长的领域,做几份治疗魔药不在话下。
对方明显在装傻充愣,邓布利多不得不点明:“您的课堂在安全方面并不理想,也许需要一些改进建议?”
“不,他们需要习惯这种程度的伤害。”萨尔晃晃杯子中的液体,将一颗黑色怪味豆扔进去,“黑魔法可不会提醒他们做好准备。它们只会从犄角旮旯里突然出现,然后乘胜追击。我可不想哪天路过翻倒巷,偶然发现一具熟悉的尸体。”
邓布利多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件事。职务交到对方手里,他也没有干涉授课内容的权限。说白了,萨尔上交的课程安排,不为征得同意,只是告知。
“听说哈利在你的办公室接受治疗?”
虽然西弗勒斯相当肯定哈利没有危险,邓布利多还是担心他的状况。他隐隐猜到,是什么迫使哈利如此急切。
“嗯,交到你们手里我不放心。”萨尔直接承认此事,并讽刺他们看管不严,“他的离校有您默许,没错吧。”
“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我们这些大人不该过多插手。”邓布利多抿了一口高浓度蜂蜜水,“当然,我不否认,哈利在校期间出现重大事故是我的纰漏。”
“看来,他告诉您不少秘密,校长先生。”萨尔意味深长地看着老人,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警告,“希望您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何出此言?”
“您爱着每一个人。”萨尔注视藏在镜片后的蓝色眼眸。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把大爱奉为信条而非旗帜,“恰恰是这种平等的爱,最容易牺牲微不足道的个体。”
心脏处传来莫名其妙的绞痛,转瞬即逝。萨尔按下心中不安,等待现任校长的回答。
保存在密室的那份记忆,并不完整。
牺牲品,真是个糟糕的词汇。邓布利多脸色发白。阿利安娜,在三人的混战中意外丧生。她是上一个牺牲品吗?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您不需要为过去的错误介怀。当然,这取决于您。”萨尔语气温和,“我只想知道,在您眼中,哈利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托着下巴,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好奇,“利益捆绑、依赖心理、寻求认同……这些控制人心的小把戏,都是我朋友玩剩下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校长,那个朋友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那只狮子登上家主之位没多久,就将白巫师阵营彻底掌控。他擅长权谋之术,能够布局招揽有才能的巫师归于门下,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也能将顽固不化者彻底驱逐,最后销声匿迹。他似乎天生就有平易近人的气质,那张笑脸具有很强的欺骗性。
或许只有他们三个能从戈德里克的笑容中分辨假意和真心。不过戈迪觉得这些并不重要。在他看来,即便不能和小狮子们聚在一起尽情玩乐,欣赏那些老古董斗来斗去也是不错的消遣。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戈迪教了他许多。用他的话说,怕哪天萨拉查被居心叵测的外人拐跑,提前打个预防针。
“哈利不是牺牲品。”邓布利多非常认真地担保,“无论战争如何惨烈,都轮不到他。”
“希望如此。”萨尔轻哼一声,“那把宝剑我不再追究,哈利痊愈后会亲自送还。翻倒巷的事,还望校长先生保持缄默,我对应付魔法部的草包没有兴趣。”
“那个黑魔标记,是你做的?”邓布利多身子微微前倾,他现在愈发好奇。
“给被魔法部蒙蔽的人们提个醒罢了。现在的巫师安逸惯了。”萨尔没有帮人背黑锅的爱好。他漫不经心地摆弄最后一颗怪味豆,“猜猜最后一颗是什么味道?”
这话题转换速度,邓布利多险些没跟上。
“牙膏味。”这种是唯一的湛蓝色豆。
萨尔扔进嘴里嚼了嚼,赞赏地点头:“猜得很准嘛。”
把勉强能咀嚼的怪味豆咽下,萨尔才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想当院长,校长先生方便的话,能否帮我问问斯内普教授的意愿?”
“斯莱特林的院长?”邓布利多不确定地问,他希望自己没会错意。
萨尔任教这段时间,若说偏袒哪个学院,也得是格兰芬多。他对哈利的维护,和西弗勒斯的针对是同一级别。
“没记错的话,在任期间可以转交院长职务。”无论小蛇们现在的表现是否符合他的预期,他都会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位置。教导他们,维护他们,正如千年前那样。
“抱歉,我需要当面确认西弗勒斯的意愿。明天给你答复。”
决定权在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知道,他不会弃斯莱特林于不顾——如果这个男孩真的心存恶意。
“当然。”萨尔并不着急。他根本不用担心魔药大师不答应。他站起身,“明天见,校长先生。”
萨尔需要理清自己目前的感情。
与三位挚友相比,萨拉查的理性和感性达到割裂的程度。他能以理性的视角冷酷分析自己所有感性认识背后的逻辑因素,依此判断这份感情是否合乎时宜。正如赫尔加所言:因理性而冷漠。
首先,失忆的他亲近格兰芬多的孩子们并不奇怪。对于幼年期的他来说,格兰芬多式的活泼开朗和热情包容吸引力不容小觑,否则他当初也不会被戈德里克连拐带骗来到人类世界。
其次,现在的斯莱特林学院和创立初衷相去甚远。实力和价值,本应是斯莱特林的纽带。无意义的嘲讽、排挤、树敌,只会阻碍他们向上攀爬的脚步。在他眼中,所有违背收益最大化原则的事情,通通不该出现。
再说回哈利·波特。他和哈利的关系本就是相互利用。帮对方承担反噬可不是善心作祟。他需要保证哈利处于最佳状态,才能放心他成为自己的锚。既然他已成功找回最核心的记忆,哈利也就基本失去作用。他又何必在意邓布利多是否值得格兰芬多男孩的保护,何必关心那个脑残遗落四处的魂器,何必维护他坚强却也脆弱的情感?
那不是对利益主导的合作者该有的情感,也不是对一个格兰芬多生该有的情感。他对哈利的维护,甚至超过自己学院的学生!
萨拉查·斯莱特林,透过哈利的眼睛,你究竟看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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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这题记写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