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时间是很伟大的魔法，那些自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存在，那个自以为永远不会褪色的少年，终究是在离别后日复一日岁月中，看不清面容了。
思量岛作为众神放逐之地，夜晚的月光却是宁静美好的，她仰着脸，目光落在天涯尽处，想起那个少年在铺天盖地的喧嚣哭喊中奔向陡峭的悬崖，在最后一刻回头，冲她温柔一笑。
那一刻，她便懂得了一切。
懂得了心之所属，懂得了难以割舍，懂得了世间情有千万种，爱有更多的表达方式，不必执着那最终。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她低下头，月光柔柔地落在她空灵出尘的面容上，她垂下眼帘，眼眸似忽然间迷蒙起水雾，一滴泪珠忽而掉落，激起片片涟漪。
然后，一颗一颗更为激烈。
这泪来的太突然，她慌忙抹去。
她已经沉稳许多，纵使落泪也悄无声息。
可落泪一事，想来是被白日里程家的提亲扰乱了心神，也是她还不够坚定强大。
眼泪太过汹涌，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与声音皆在颤抖。
“小福……小福……”
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不会再有人回答，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轻柔的哭腔让人心疼。
“小福……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怎么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啊……”
爱而不得已经不是最痛的伤，回忆里最初的那些割心的日夜，那些焚心的煎熬，那些人前琅琅欢笑得体人后的沉沉苦痛难熬，时时将她撕裂，或许只有宿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她才可以摆脱。
庭院里五色斑斓的轻花被风略过窗棂，那般的轻而凉，夜色无声，一丝风突然掠过，掠下屋顶树梢几朵鲜花，飘落在她鬓边，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那个方向。
那里屋顶苍黑，那里树干微青，树下一片春花烂漫无声，没有任何落足的痕迹。
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只为夜晚中隔空对视的这一眼，彻夜长立地等待过。
镜玄身轻如燕，一身深蓝色长衣完美融进夜色里，他脚步飞快在屋顶跳跃奔跑，法术运转熟练到极致，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快速奔向恒水局方向。
虽速度如风脚步无声，他心里却无法平静，脑海中尽是那无暇少女压抑的啜泣和呼唤，那呼唤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他心里，扎得他鲜血淋漓，连呼吸都带着阵阵疼痛。
灵犀……灵犀……
我一直在这里啊……
四面无声，淡梧桐花悠悠飘落，风中香甜无尽，却掩不过这一刻离别的艰难，放弃的悲凉。
“快了……就快了……”
他的呢喃散在风中，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蜷进掌心，无声无息掐出月牙般的血痕，而天边的一盏月色亦如血，照人心事殷殷。
当他站在恒水居门口感受到里面熟悉的灵力波动时，轻吐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往日的冷静，动作轻快地翻进了大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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