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岛纪年：深渊回响

一、琉璃囚笼与钢铁日程

黎渊岛的海浪声裹着咸腥气撞进耳膜时，张欣怡正举着手机狂拍悬崖上的白色建筑群。旋转玻璃栈道外是钴蓝色的海面，银灰色海鸟掠过楼宇，翅膀划破阳光的瞬间，像被谁随手撒了把碎钻。“这地方哪是训练基地？分明是度假岛！”她的惊呼声惊飞了更多海鸟，“你看那阳台！还有恒温泳池！早知道来这儿，我高考都能多考二十分！”

海洛伊拖着行李箱站在码头，帆布靴底碾过嵌着细沙的防滑纹。她没看那些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宿舍楼，视线落在岗哨士兵耳后闪烁的微型通讯器上——金属接缝处的生产批号，和三年前炸掉的军事基地同款，只是末尾多了个“-X”，代表第七代升级款。

“编号A-07至A-32，速到3号宿舍楼登记。”扩音器里的电子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神经，“逾期未到者，加练负重越野五公里。”

张欣怡脸上的兴奋瞬间冻成冰：“刚落地就来狠的？这是魔鬼训练营吧！我高中住校都没这么早起床！”

海洛伊拽着她往指示牌跑。双人套间的阳台正对着裂缝监测塔，塔顶的红光每三秒闪一次，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张欣怡扑到带温控功能的床垫上滚了两圈，指着浴室里的智能浴缸尖叫：“居然有浴缸！镜子还能显示战术地图——海洛伊你快看！”

海洛伊敲了敲墙上的电子屏。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像蚁群爬满屏幕：

- 04:30 体能极限（十公里越野+负重三十公斤蛙跳，中途设激光网障碍）

- 06:15 战术理论（裂缝生物行为学，附带活体解剖视频）

- 08:30 实战对抗（无限制格斗，允许使用非致命电击器）

- 12:00 营养配餐（限时25分钟，热量精确到卡，含压缩蛋白棒）

- 13:00 武器精通（G-37激光枪盲拆重组+实弹射击，脱靶一发罚五十个俯卧撑）

- 15:45 环境模拟（毒气/高温/失重三重测试，每次考核失败追加两小时）

- 18:00 团队协作（战术沙盘推演，失败组加练至凌晨）

- 22:30 个人复盘（提交千字训练报告，未达标者取消次日早餐）

张欣怡的哀嚎卡在喉咙里，手指抖着划过“无限制格斗”：“我们班男生上次掰手腕都能吵到班主任来，这不得打出血？”

隔壁传来李明宇的惨叫：“我的终端显示，迟到三次直接淘汰！淘汰等于放弃国家特殊人才津贴啊！”

海洛伊弯腰系紧作训靴的鞋带。金属扣摩擦的声响让她想起三年前的废弃工厂，雷克斯用军靴碾着她松开的鞋带，说“系不紧就别系了，死在裂缝里连鞋带都留不下”。和每天只睡三小时、被高压水枪逼着在冰泥里匍匐十二小时比起来，这份日程表简直是仁慈。

“海洛伊，”张欣怡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戳她胳膊，“你们慕蔓渊也这么练？夜未队长看着挺随和的啊，上次校际交流赛还冲我笑呢。”

海洛伊正在调试终端定位系统，闻言动作顿了顿。慕蔓渊的训练确实不轻松——夜未会在沙盘推演时故意打翻她的咖啡，看她在文件湿透前重算数据；白冥的格斗课能把她摔得三天握不住笔；属总把暗器藏在训练场的各个角落，说“军师的眼睛该比雷达还尖”。但至少暴雨天会取消晨练，低血糖时冠荟会塞过来块黑巧克力，火柴和黎会在她加练时偷偷留盏走廊灯。

“差不多。”她含糊道，把终端别在手腕上。

十分钟后，广场上的灰压压人群里，海洛伊的脊背突然发紧。高台上站着的七个人影，肩章上的七道金纹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那是七国最强者的标志，也是“破晓小队”的烙印。雷克斯的军靴碾过台阶的声响隔着三十米都能听见，伊芙把玩战术匕首的动作和三年前分毫不差，杰森指间的烟卷明明灭灭，吐出来的烟圈竟还是当年教她的“三圈连环”。

“欢迎来到黎渊岛。”雷克斯的声音像冰锥砸进人群，“这里的淘汰率是70%，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海洛伊数着地砖缝里的第七株青苔时，雷克斯的目光精准地钉在她脸上：“A-07，出列。”

她往前走了三步，靴跟磕地的脆响惊得张欣怡猛吸一口气。

“慕蔓渊的军师？”雷克斯踱步到她面前，军靴碾过她的影子，“夜未教你的那套温室里的战术，在我这不好使。”

海洛伊没抬头。他身上的硝烟味和三年前炸基地那晚一模一样，混着淡淡的机油味——那是他总把炸药的引信拆下来当书签的习惯。

“示范标准伏地挺身。”雷克斯突然踹向她的膝弯，“记住，是黎渊岛的标准。”

在身体砸向地面的瞬间，海洛伊撑住了双臂。作训服摩擦水泥地的声响里，她听见张欣怡倒抽冷气的声音。雷克斯的军靴就踩在她脸侧十公分处，他说：“下去时胸口离地面三指，起来时胳膊不能打弯，做不到就一直趴着。”

一百个伏地挺身做完，海洛伊的手臂开始发抖。雷克斯突然蹲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炸基地时你拆弹的手可比这稳多了，怎么，这几年在慕蔓渊养废了？”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二、蜜糖荆棘与旧识暗语

晨跑的十公里海岸线，成了每日酷刑的开端。张欣怡总在五公里处开始掉眼泪，哭诉着“早知道来训练不如回学校刷题”；李明宇的眼镜跑掉三次后，干脆用战术胶带缠在头上，镜片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眼晕。海洛伊始终保持在中游，刻意控制着呼吸节奏——跑太慢，雷克斯会罚她再加十公里；跑太快，伊芙的伪装课会让她在泥地里滚得更久。

“你居然能边跑边记路边的监测点？”李明宇喘着粗气，指着手腕终端上的地图，“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昨天差点跑进裂空蜥模拟区。”

海洛伊的终端屏幕上，十七个隐蔽摄像头的位置早已标记完毕。这是慕蔓渊的必修课——夜未总说“战场上的每块石头都可能藏着枪”，白冥则会在野外拉练时突然消失，让他们在三小时内破译他用树枝留下的暗号。

“以前练过。”她避开李明宇探究的目光，递过去半瓶电解质水。

张欣怡灌了两口，突然指着前方观礼台尖叫：“那不是慕蔓渊的人吗！夜未队长的风衣我认得，还有白冥副队的白发！”

海洛伊抬头时，正撞见夜未冲她比口型。那是慕蔓渊的暗号，三个手指敲太阳穴，意思是“别给我丢人”。白冥正和雷克斯说着什么，手指朝她的方向点了点。下一秒，终端响起刺耳的警报：“A-07脱离队伍，加练五公里。”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张欣怡气得跳脚，“白冥副队肯定说你坏话了！”

海洛伊扯了扯嘴角。她看见黎偷偷朝她竖大拇指，火柴举着个写着“加油”的小牌子，被冠荟笑着按住。这场景像极了去年联合演习，夜未站在指挥塔上看她被白冥的电击枪撂倒三次，最后扔下来条毛巾说“还行，没摔断骨头”。

加练的五公里，杰森骑着巡逻车跟在旁边。他的烟圈飘到海洛伊脸上，带着薄荷味：“你当年炸掉的弹药库，现在改成裂缝监测站了。上个月伊芙去检查，说还能找到你贴的炸药定位贴。”

她的步频乱了半拍。

“伊芙昨天查了你的档案。”杰森的声音混在车轮碾地声里，“海洛伊？这名字不如‘小鬼’好听。当年你非说要叫‘洛伊’，说听起来像‘黎明’的‘黎’。”

海洛伊没接话。汗水流进眼睛时，她想起爆炸那晚，杰森把她塞进逃生舱，说“出去后换个名字，好好活着，别再沾这些刀光剑影”。

“雷克斯那老东西就是嘴硬。”杰森突然笑了，“他昨晚在监控室看了你三小时训练录像，边看边骂‘这破体能怎么混进慕蔓渊的’，手里的咖啡凉了都没发现。”

海洛伊的喉咙发紧，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

早餐时，张欣怡把煎蛋推给她：“快吃，一会儿伊芙的伪装课，听说要化老年妆！我妈说我化淡妆都像偷穿大人衣服，这要是化老年妆，不得像个被水泡过的玩偶？”

伪装教室的镜子前，伊芙正给李明宇贴皱纹贴纸。“裂缝里的生物对年轻气息最敏感。”她用眉笔在李明宇眼角画着眼袋，“你们得学会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一棵草，让敌人根本懒得看第二眼。”

海洛伊的终端突然震动，是伊芙发来的私聊：“还记得怎么用口红画伤口吗？当年你给我画的弹痕，连军医都信了。你说要不是那道假伤，我早被送去隔离舱了。”

她握着口红的手一抖，猩红的膏体在模拟人皮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

“A-07，过来。”伊芙勾着手指，“给大家示范一下二级烧伤妆。当年你在废弃工厂给我处理的那种，记得吗？”

海洛伊站到台前时，才发现伊芙递来的不是油彩，是她当年常用的伤疤凝胶。凝胶在掌心化开的触感，和三年前给雷克斯处理炸伤时一模一样——他总说“这点小伤不用管”，却会在她涂药时把胳膊绷得像块钢板。

“要从颧骨开始晕开，”伊芙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你当年给我处理的那样，边缘要模糊，像被高温灼烤过的皮肤。”

台下传来抽气声。张欣怡举着镜子惊叹：“天呐，这也太真了！像刚被火燎过！海洛伊你是不是偷偷学过特效化妆？”

海洛伊的指尖在“伤口”边缘颤抖。她看见镜中伊芙的眼神，那里面有怀念，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像在说“别藏了，我们都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