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佳转身，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收银台旁，正惊讶地看着她。他穿着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手腕上的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修远？"许佳眨了眨眼，认出了这位大学导师的儿子，"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林修远快步走过来，"我刚才在外面看着像，没想到真是学姐。"

许佳微笑着点头。林修远比她小两届，因为导师的关系经常见面，算是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毕业后听说他去了国外深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许佳问道，将牛奶放在收银台上。

"上个月。"林修远自然地接过她的牛奶，一起结了账，"学姐现在在哪儿高就？"

"星耀集团，市场部。"许佳回答。

林修远挑了挑眉："厉害啊，那可是大公司。"他看了看手表，"学姐有空吗？正好午饭时间，一起吃个饭？我有很多事想请教你。"

许佳犹豫了一下。她原本计划买完牛奶就回家看资料，为下周的工作做准备。但看着林修远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好啊，不过别叫我学姐了，怪生分的。"

"那...佳佳？"林修远试探着叫道，随即自己先笑了，"还是叫许佳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半小时后，许佳坐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里，有些局促地摆弄着餐巾。这家餐厅装修考究，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新鲜的玫瑰。服务员穿着笔挺的制服，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

"这里...很贵吧？"许佳小声问道，"我们换个地方？"

林修远笑着摇头："别担心，我请客。在国外待久了，特别想念正宗的法餐。"

许佳不再推辞，低头研究菜单。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一道前菜就抵她半周伙食费。最终她选了最便宜的沙拉和汤，而林修远则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和一瓶红酒。

"所以，你在星耀做什么工作？"林修远给她倒了杯水，问道。

"市场分析，主要是数据收集和报告撰写。"许佳回答，"你呢？回国后有什么计划？"

林修远正要回答，餐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许佳下意识抬头，然后僵在了座位上——刘耀文挽着一位高挑美女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材越发挺拔；女伴则是一袭红裙，妆容精致，两人站在一起像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模特。

许佳迅速低下头，希望自己能被餐巾遮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生疼。她不该来这种地方的，刘耀文常来的高级场所，遇到他的概率太大了...

"许佳？"林修远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脸色突然这么白。"

"没事..."许佳勉强笑了笑，"可能有点低血糖。"

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向刘耀文的方向。服务员正领着他们去VIP区，那个位置隐蔽而尊贵，是专门为重要客人准备的。刘耀文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正低头和女伴说着什么，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

那个笑容许佳很熟悉——礼貌、迷人，却不达眼底。他在人前总是这样，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有她知道他真实的样子...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知道。

"你的汤。"服务员端上餐点，打断了许佳的思绪。

接下来的午餐味同嚼蜡。许佳机械地咀嚼着食物，耳朵却竖起来捕捉VIP区传来的只言片语。刘耀文的女伴声音清脆，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刘耀文的回应则低沉温和，是那种能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的语调。

"许佳，你真的没事吗？"林修远再次问道，"要不要去休息室？"

"不用..."许佳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你刚才说到要创业？"

林修远点点头，开始详细解释他的商业计划。许佳努力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但注意力总是飘向餐厅另一端。就在她又一次走神时，突然对上了一道冰冷的视线——刘耀文不知何时看向了她这边，眼神锐利如刀。

许佳猛地呛了一下，慌忙低头喝水掩饰慌乱。等她再抬头时，刘耀文已经转回去和女伴交谈，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她的幻觉。

"我们走吧。"许佳突然说道，放下餐巾。

林修远有些惊讶："甜点还没上..."

"我突然想起有份报告没做完。"许佳撒谎道，"真的很抱歉。"

林修远虽然困惑，但还是体贴地结了账，陪她离开餐厅。走出大门时，许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刘耀文背对着门口，正优雅地切着牛排，那个红裙女郎笑得花枝乱颤。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许佳匆匆告别林修远，逃也似地钻进出租车。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她却只看到刘耀文冰冷的眼神。他生气了吗？因为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吃饭？还是觉得她不该出现在那种高档场所？

不，他根本不在乎。许佳摇摇头，赶走这些荒谬的想法。对刘耀文来说，她不过是个普通员工，一个可以随意戏弄的玩具。那天的照顾，那碗馄饨和小米粥，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一时兴起的消遣。

周一早晨，许佳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公司。电梯里，她不断练习深呼吸，为可能面对的情况做准备。也许刘耀文根本不记得餐厅的事，也许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

"许佳，进来。"她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起了刘耀文冷淡的声音。

许佳的心一沉。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轻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

刘耀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阳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照进来，给他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他没抬头，只是用钢笔敲了敲桌面："上季度的市场分析报告，错误连篇。"

许佳愣住了："不可能...我检查了三遍..."

"所以你觉得我在撒谎？"刘耀文终于抬头，眼神锐利。

"不、不是..."许佳急忙摇头，"我只是..."

"重做。"刘耀文将文件扔到桌边，"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新版本。"

许佳拿起文件，手指微微发抖。她迅速翻看了一遍，却没找到所谓的"错误连篇"。这份报告她花了整整两周时间，数据核对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可能...

"还有问题？"刘耀文冷冷地问。

许佳咬了咬唇："没有，刘总。"

她转身离开，关门的瞬间听到刘耀文拨通内线："李秘书，取消今天下午和许佳的所有会议。"

一整天，许佳都埋首于重新整理报告。中午她没去吃饭，只喝了杯咖啡；下午同事们陆续离开，她还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不已。报告根本没问题，但她还是按照刘耀文的要求重新做了一遍，甚至添加了更多数据分析。

六点半，她终于将新报告发送到刘耀文邮箱，然后瘫在椅子上，精疲力尽。办公室里几乎没人了，只有保洁阿姨在远处推着吸尘器。

许佳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楼梯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用手背胡乱擦着，却越擦越多。不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加班，而是因为刘耀文看她的眼神——那么冷，那么陌生，仿佛她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我做错什么了..."许佳小声问自己，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

没有答案。只有头顶的应急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是某种无言的嘲讽。

擦干眼泪，许佳收拾东西离开公司。夜色已深，街道上行人稀少。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那么快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转过几个街角后，周围的建筑渐渐变得陌生，路灯也越来越稀疏。

许佳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工业区。她正想转身往回走，突然听到前方巷子里传来打斗声和骂声。本能告诉她应该远离，但好奇心驱使她悄悄靠近。

巷子深处，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许佳眯起眼睛，随即倒吸一口冷气——是刘耀文！他背靠着墙，衬衫领口被扯开，嘴角有血迹，但眼神依然冷静得可怕。

"刘耀文，你也有今天。"为首的大汉冷笑道，"你爸把我哥送进去的时候，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许佳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应该报警，应该找帮手，但眼前的情景让她无法思考。刘耀文被围攻了，他需要帮助...现在就需要！

"警察！警察来了！"许佳突然大喊着冲进巷子，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刘耀文的表情从冷静变成了震惊，然后是愤怒："许佳？走！立刻走！"

大汉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哟，刘少还有小情人来救驾？"

许佳没理会他们的嘲讽，径直跑到刘耀文身边，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蠢货..."刘耀文在她耳边咬牙道，"快走！"

大汉们交换了个眼神，为首的那个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既然来了，就一起收拾。"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大汉举刀冲向刘耀文，许佳想都没想就转身抱住刘耀文，用身体挡在他前面。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背传来，她闷哼一声，感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衬衫。

"许佳！"刘耀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许佳模糊地看到大汉们突然慌乱起来，有人喊了句"警察真的来了"，然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还紧紧抓着刘耀文的衣袖："你...没事吧..."

"你这个白痴！"刘耀文的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震怒，"那刀我完全能躲开！谁让你冲过来的！"

许佳想笑，却只咳出一口血。原来他能躲开啊...那就好...她的意识开始飘远，最后的记忆是刘耀文将她打横抱起，他脸上的表情既愤怒又...恐惧？不，一定是她看错了。刘耀文怎么会为她恐惧呢...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光和消毒水的气味。许佳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后背火辣辣地疼。

"醒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许佳转头，看见刘耀文坐在那里，西装外套不见了，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像是很久没睡。

"刘总..."许佳想坐起来，却被疼痛逼得倒回枕头上。

"别动。"刘耀文按住她的肩膀，"刀伤虽然不深，但失血不少。"

许佳乖乖躺好，偷偷观察刘耀文的表情。他看起来很疲惫，眉头紧锁，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是那种她熟悉的、不悦时的表情。

"那些人..."许佳小声问。

"进局子了。"刘耀文简短地回答，"蓄意谋杀未遂，够他们在里面待十几年。"

许佳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您的约会...那天餐厅里的那位女士..."

刘耀文挑眉："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许佳立刻闭嘴，懊恼自己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病房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她是我表妹。"刘耀文突然说，"刚从英国回来。"

许佳瞪大眼睛："啊？"

"餐厅那天。"刘耀文不耐烦地解释，"那是我表妹，不是约会。"

许佳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为什么要解释？是在意她的感受吗？还是...

"为什么冲过来？"刘耀文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声音低沉，"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许佳低下头，手指绞着被单："我没想那么多...看到您有危险，就..."

"蠢货。"刘耀文骂道，但语气却不像平时那么冷硬，"如果刀再偏一点，刺中脊椎或者肺部怎么办？"

许佳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危险，但在那一刻，她根本没法思考。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对不起..."她最终说道，"给您添麻烦了。"

刘耀文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叹了口气："休息吧。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一周。"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许佳却鼓起勇气叫住他："刘总...那份报告...我真的检查了很多遍..."

刘耀文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说："报告没问题。"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许佳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刘耀文的意思——他故意刁难她，因为餐厅的事？因为她和林修远吃饭？这个念头让她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连背上的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窗外，夜色深沉，几颗星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许佳轻轻触碰包扎好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隐约的疼痛。但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如果保护刘耀文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她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挡在他前面。

即使他永远不知道她有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