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萧重景眼眶湿润,走上前,却在距离萧宋几步之时停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女儿。
此时此刻,萧重景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皇帝,他只是个普通的思念女儿的父亲。
萧重景双手颤抖着扶住萧宋的肩膀,“婋婋~”
嗓音一如萧宋离开时那样和缓还带着点磨砂感,但不知为何,萧宋还是觉得沧桑了很多。
萧重景单手轻轻抚上女儿的脸颊,她长高了,黑了,与上个月相比好像又瘦了很多。
自此萧宋执意去臻和城,每隔一月,萧重景都会让画师专门为萧宋画一幅画像,然后快马送回宫里。
就像浊清说的,这么多年上到臻和城的大小事务,下到萧宋的生活所需,萧重景无论多忙都会亲自一一过问,生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
他后悔了,萧重景承认,他后悔了。
不是后悔处死叶羽,而是后悔没有用一个更温和的方式。
直白锋利的手段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铲除了心头大患,却也让他失去了女儿的心。
“阿爹,婋婋回来了。”萧宋眼角含泪,乖乖地把脸主动贴近萧重景的掌心,然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就像儿时那样,“阿爹,我再也不走了。”
放下这份心结后,萧宋终于能坦然的面对萧重景。
叶氏全族可以恨他,镇西侯可以怪他,甚至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可以咒骂她,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说萧重景不好,唯有她不可以。
因为她是萧重景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她享受了萧重景全部的父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身份,与皇子一般同入学堂,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可以参与朝政,拥有独一无二的对官员先斩后奏的权力。
父爱,权力,地位,财富,萧重景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这个女儿。
即便她不是他的亲生血脉。
婋,指女子俊慧,勇猛,从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萧重景从未想过让她做笼中鸟,菟丝花,而是全心全意地托举她,让她做翱翔天际的雄鹰。
所以无论何时,她都会站在阿爹的身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重景宠溺爱怜地拍着女儿的后背,“走,进屋,天色不早,咱们先吃饭。”
“好”,萧宋挽着萧重景的手臂,蹦蹦跳跳的样子昭示了女子的好心情。
晚间,父女二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就像曾经那样,萧重景身上没有带着帝王的威严之气,他只是个乐呵呵听着女儿讲话的慈祥老父亲。
萧宋也只是个离家远游,归家后给爹爹讲着这些年的一路见闻的孩子。
在最信任,最敬重的父亲面前,萧宋可以只做自己,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想,只是一个可以恣情肆意的小女孩。
当然她的见闻里并没有谈及苏昌河。
萧宋心里清楚,萧重景绝不可能允许她和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在一起。
她可以嫁给一个乡野村夫,也可以是江湖浪子,唯独不能是见不得光的杀手。
若是萧重景知道,苏昌河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所以后来得知她重伤,萧重景哪里还管不管得上在和女儿怄气,知道她不愿意回来,就赶紧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暗卫送给了她,还有之前她孤身一人离开时留在天启的暗卫都被一并带了过来。
送给她的就是她的,她便让暗卫瞒下了有关苏昌河的事,不然这么多年,怕是他坟头的草都要比她高了。
萧宋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她和苏昌河心心相印之后,苏昌河的很多动作都没有瞒着她,包括苏昌河想要带领暗河走向彼岸的想法,她也是知情人,还提供了不少帮助。
她也希望,在不久以后苏昌河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向她的父亲提亲。
萧宋挽着萧重景的手臂,嘴角微微勾起,那天在柴桑城,因为浊清在场,她都没来得及跟他好好抱一抱就走了,那个坏家伙肯定气坏了,下次又得“割地赔款”补偿他了……
——小剧场。
某天。
萧宋白天都在训练场上练兵,累的腰酸腿疼,一路回到房间,就看见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且在床上摆好姿势的的苏昌河,某个明骚男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床面,领口都要漏到肚脐了。
萧宋心里的OS:真是浪得没边了。
苏昌河夹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殿下,良宵苦短,让昌河伺候公主殿下就寝吧~”
萧宋皱眉:…她眼睛脏了,得去洗洗…
萧宋扭头就打开机关,往浴室走去,这还是太安帝生怕边关环境恶劣,连夜派暗卫前来修筑的浴池。
萧宋坐在浴池中,雾气弥漫了她的脸庞,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走进来,萧宋睁开眼,就看见某人边走边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的站在她对面,然后扑通跳进水里。
被溅了一脸水的萧宋无奈闭眼:……
下一秒,苏昌河从水中窜出,将萧宋搂到怀里,“不闹你,我给你按按”,苏昌河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青紫,“我带了暗河专门治跌打损伤的药油,配合按摩,放心,亲身使用,效果绝对不比太医院的差。”
萧宋听到苏昌河一听这么说,就想起他身上斑驳交错的伤疤,指尖轻抚过那些凸起,眼中溢满了心疼。
苏昌河看到她的神情,反握住萧宋的手,放到嘴边轻吻,“早就不疼了,但是我看见你身上的伤比我受这些伤要疼一万倍。”
萧宋轻拍了下他的胸膛,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骂道,“油嘴滑舌。”
“婋婋真是冤枉我,昌河肺腑之言,怎么就成贫嘴了。”苏昌河轻吻萧宋的额角,“累了就睡吧,我帮你洗,一切交给我。”
萧宋真是有点撑不住了,闻言点点头,放任自己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苏昌河一点一点细致的帮萧宋清洗,拿着毯子将她一整个裹在里面轻放到床上,细细绞干了头发,滴两滴药油在掌心搓热,轻轻推拿着身上的瘀青,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等到一切做完,苏昌河满头大汗,给萧宋穿上里衣,盖好被子,又回浴室独自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尼~)
萧宋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往下面看去,呦,这次竟然给她穿上衣服了,这么老实。
她转头看向睡在外侧的苏昌河,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一条腿还压在他身上。
每次和她睡在一起,要么就像这样圈住她,要么就是缩在她怀里,换成她搂着他睡。
萧宋知道,这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不过没关系,她会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帮他补足这份安全感。
这世间妻以夫贵,夫自然也可凭妻贵,镇国公主的驸马,从某程度上说,也不逊色于那些皇子了。
萧宋知道苏昌河睡觉浅,不敢轻易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昌河的睡颜,眼中尽是笑意。
世人皆道暗河送葬师行事以利为先,不通人情,不讲道义,嘴欠手黑人狠,是个极为凶恶残酷之人。
但是在她这,她的昌河是个嘴甜手软,踏实可靠的乖宝宝。
萧宋眼中蕴着笑意,爱存在于他们相处的每个瞬间。
“我好看吗?”萧宋一醒,苏昌河就醒了,他能感受到萧宋一直在看他。
“好看啊~”萧宋大大方方的说着,和苏昌河一起直起身靠在软榻上,二人紧紧相拥,低声温语,说着只属于他们的私房话。
后来很多年以后,每每午夜梦回之际,苏昌河都会回想起这些温情时刻,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每回想一次都心口发疼,犹如毒瘾发作一般,心脏一边被撕扯的鲜血淋漓,一边忍不住回想思念这些甜蜜与柔情。
当时只道是寻常。
“对了,这个给你”,萧宋从床边的暗格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苏昌河手里,“这块玉佩代表了我的身份,日后若是你需要调取什么信息或者缺钱了,就拿着这块玉佩去我名下的产业随意支配。”
“紧急时刻,三哥名下的产业也可任你调动。当然,只是紧急时刻哦~”
“我觉得你彼岸的想法很好,我也支持你,这里地处偏僻,我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多,所以手上的银票大部分都充了军饷,我身上现钱不多,你要是缺什么就拿着它自己去取。”
苏昌河看着手上这个黄玉玉佩,质地温润细腻,嫩黄如油,最关键的是这上面刻的是金龙,旁边还有小小的宋字。
苏昌河可没什么吃软饭的羞耻,眼里全是丈夫的自觉,“好,等我干掉大家长上位,暗河走到光明之下,我就十里红妆,用八抬大轿迎着你来做暗河的大家长夫人,这个玉佩就算娘子的嫁妆了。”
闻言,萧宋翻了个白眼,她都不好意思嘲笑他,“还十里红妆,你这么精还穷的叮当响,你们暗河出的起十里红妆啊,怕不是还要靠本宫的嫁妆来养暗河。”
苏昌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花媳妇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四舍五入,暗河也算你的产业了,我不怕别人说我是赘婿啊~”
“等我这次回去就加紧行动,争取早早把你娶过门,然后再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宋春山。”
“老婆孩子热炕头”,苏昌河呲着大牙傻乐,脸上美滋滋仿佛已经不止天地为何物,“那我可真是太幸福了~”
看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的某人,萧宋都被气笑了,“宋春山,你怎么不叫宋清风呢?不会起就别瞎起,难听死了。”
“因为遇见你那一刻,花动一山春色。”苏昌河看着萧宋,眼中尽是深情,“从那以后,我的世界因你而绚烂。”
听懂其中含义的萧宋被钓地勾起嘴角,看向苏昌河,“那为什么姓宋?”
“萧是国姓,老丈人能同意暗河的少主姓萧吗,姓宋吧,就当提前讨好丈母娘,这样的话,我这个女婿,丈母娘不认也得认了。”
“不对,谁要给你生孩子,臭不要脸。”萧宋直接九阴白骨爪掐过去,不敌,又用上枕头武器。
“当然是婋婋了,昌河都是你的人了,难不成你还要赖账嘛?那我就只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镇国公主萧宋是个负心人,玩弄良家妇男,夺了清白还不给名分,不愿意负责~”
“无赖~”
“我知道,不无赖怎么能有媳妇呢~”苏昌河一把掀过被子,笑得恶劣,“咱们先提前熟悉熟悉怎么生孩子,等以后要女儿的时候磨合得就更快了!”
“不要脸!苏昌河,你别摸那…”被子里传来一阵呜呜咽咽声,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可能就连萧宋和苏昌河自己都没想到,那个玉佩会成为苏昌河在若干年后唯一的精神支柱。
无数个枯坐的深夜,苏昌河摩挲着萧宋送给他的玉佩,小声地一遍一遍地喊她的名字,沙哑又眷恋,“婋婋。”
——小剧场完(呜呜呜,我写到上半篇完结的时候才补的这个小片段,写完这一段我真的爆哭!)
作者萧宋一直都很清楚,她能有那么好的日子,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女过得好,哪怕在边塞也是锦衣玉食,都是因为太安帝。所以萧宋怎么可能因为旁人就背叛他,在萧宋心里,爹永远最重要。
作者花动一山春色:微风拂过,山花摇曳,整个山间涌动着明媚的春光。(类似于那句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