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再次亮起。
这一次的光芒比上次强烈十倍，祭坛周围的时空开始扭曲，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那是被召唤者散落在时间长河中的记忆。
司马幽灵紧张地看着。
忽然，阵法中央的空间撕裂开一道缝隙。
一个人影从缝隙中跌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一身奇怪的服装——短上衣、长裤、背上还背着个古怪的布包。她摔在祭坛上，茫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的面孔。
“成功了！”司马幽灵惊喜地叫道。
但上官司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女身上虽然有神性波动，但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她的灵魂……残缺不全。
“你是谁？”上官司沉声问。
少女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周围古老的祭坛、穿着长袍的两人，以及空气中还未散去的金色光点，脸色唰地白了。
“我……我叫上官锦瑜。”她声音发颤，“这里……是哪里？你们是在拍戏吗？还是……我穿越了？”
上官司和司马幽灵面面相觑。
穿越？拍戏？
这个被召唤来的“神祇”，似乎脑子不太正常。
似曾相识
沐楚然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七天。
左肩的伤口开始溃烂，他不得不烧红匕首，自己剜掉腐肉。没有麻药，他咬着一截木棍，疼得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粗布衣服。
处理完伤口，他几乎虚脱。
就在他昏昏沉沉即将睡去时，山洞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犹豫。
沐楚然瞬间清醒，抓起虎魄扇，屏息凝神。
洞口的光线被挡住，一个人影探了进来。是个少女，背着光看不清脸，但从身形看，很瘦弱，不像魔族。
“有人吗？”少女小声问。
沐楚然没回答。
少女似乎很紧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这时沐楚然才看清她的脸——清秀的眉眼，苍白的皮肤，额心有一道极淡的、月牙状的银色痕迹。
那一瞬间，沐楚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张脸……
这张脸他死都不会忘记。
三年前，白虎族与羽族联姻大典的前夜，她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在月光下的窗边，笑着对他说：“楚然，明天我就是你的新娘了。”
那是上官锦瑜。
他差一点就娶到手的恋人。
也是在他面前，被魔族将领一箭穿心，死在他怀里的爱人。
“你……”沐楚然的声音干涩得可怕，“你是谁？”
少女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我、我叫上官锦瑜。我好像……迷路了。”
上官锦瑜。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脸。
但眼神不对。
他记忆中的锦瑜，眼神总是温柔而坚定，像月光下的湖泊。而眼前这个少女，眼神里全是茫然、恐惧，还有……陌生。
她不认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沐楚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上官锦瑜摇头，表情困惑，“我在家里睡觉，一睁眼就在一个奇怪的祭坛上，然后有两个穿古装的女人跟我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我吓得跑出来……然后就迷路了。”
古装？祭坛？
沐楚然心中一动：“你说的那两人一男一女，是不是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小些？年纪大的那个，额头有没有红色印记？”
“你怎么知道？”上官锦瑜惊讶。
是神巫。
沐楚然明白了。神巫在召唤流落人间的神祇，但不知为何，召唤来了已经死去三年的锦瑜——或者说，一个长得和锦瑜一模一样、连名字都相同的少女。
“这里很危险。”沐楚然站起身，尽管每动一下伤口都疼得撕心裂肺，“我送你出去。”
“等等。”上官锦瑜看着他苍白的脸、缠满布条的肩膀，还有那截裹在布里的“扁担”，“你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沐楚然想说不用，但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他晃了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上官锦瑜下意识扶住他。
她的手很凉，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沐楚然浑身一颤。
太像了。
连温度都像。
“你发烧了。”上官锦瑜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皱起，“得处理伤口，不然会感染的。”
她不由分说地扶着他坐下，解下自己背上的古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些沐楚然从未见过的东西：透明的小瓶子、白色的棉布、还有银色的、像剪刀但不是剪刀的工具。
“这是……什么？”沐楚然问。
“急救包。”上官锦瑜熟练地打开瓶子，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酒精，消毒用的。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她剪开他肩头的布条，露出狰狞的伤口。溃烂已经控制住了，但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上官锦瑜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
她用棉布蘸着酒精，一点点清理伤口。动作很轻，很仔细，偶尔会小声问：“疼吗？”
沐楚然摇头。
不是不疼，而是这点疼，和三年前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时的心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额心那若隐若现的月痕，看着她偶尔咬住下唇的小动作。
每一个细节，都和记忆中的锦瑜重合。
可她看他的眼神，依旧陌生。
“好了。”上官锦瑜包扎完伤口，松了口气，“还好我带了些抗生素……不过不知道对你们古人有没有用。”
古人？
沐楚然想笑，却笑不出来。
“谢谢你。”他说。
“不客气。”上官锦瑜收拾好东西，犹豫了一下，“那个……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我想回家。”
家？
沐楚然看着山洞外渐暗的天色，沉默许久。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吧。”他说，“明天，我送你。”
夜里，上官锦瑜缩在山洞角落睡着了。
沐楚然靠坐在洞口，望着夜空中的星辰，一夜未眠。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锦瑜死在他怀里时，最后说的话。
她说：“楚然，别难过……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
所以，这就是她的“下辈子”吗？
一个没有记忆、以为自己是“穿越者”的上官锦瑜。
一个……已经不记得他的恋人。
山洞里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沐楚然回头，看见睡梦中的上官锦瑜在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她在哭什么？
梦里有什么？
他想走过去，替她擦掉眼泪，像三年前那样，轻声哄她：“别怕，我在。”
但他最终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晨光熹微，直到她醒来，茫然地擦掉脸上的泪痕，困惑地说：“我好像……做了个很伤心的梦。”
沐楚然移开视线，声音平静：
“天亮了，我们出发吧。”
他背起虎魄扇，率先走出山洞。
身后，上官锦瑜跟了上来，小声问：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沐楚然脚步一顿。
阳光刺破晨雾，照亮前路。
他轻声回答，声音散在风里：
“沐楚然。”
“我叫沐楚然。”
——而她，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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