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就带着伞出去散步，结果连续一周都是风和日丽。总是那样，总是在把伞放在玄关的那一天，两个人再被雨水从头浇到脚。我慨叹命运弄人，商凯只说是概率问题。这人不是传统中国人，不跟他计较。晚上躺在床上，商凯不让我看手机，说眼睛会看瞎。话糙理不糙，我不反驳，就总缠着他给我唱俄语童谣。十次有八次，他害羞不肯唱，说自己唱的不好听。只是伸手给我掖掖被角，手臂横在我腰腹上，轻轻拍两下便作罢。我哪肯善罢甘休，眨巴着眼睛去吻他的喉结撒娇，但是结果往往不如我所愿，大火毫无预兆的被点燃，烧到床板吱呀作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总是我。不过这样也好，第二天就有理由让他乖乖趴在耳边唱歌给我听。商凯声音本来就低沉，音色又好听，哼出俄语歌谣的时候像是在窗外柳絮因风起之时突然在屋子里放了个壁炉，暖得我整个人变成姜黄色。字母就那样从他嘴里跳出来，跳进我的耳朵，然后在我心里起舞。因着商凯的缘故，我时常觉得俄语是一门很温暖的语言，是一栋暖黄色的小木屋。某天清晨看见茶几上放着两张体检预约单，还没开口他就做出行程安排，已经跟周巡报备过，提前接我下班去体检。抽完血坐在医院走廊，我抓着他的小臂问他这是不是杀手的职业素养，要时刻保持身体处在健康状态。他摇头轻笑，说那时候从来不体检。“那你这是突发奇想？”他屈指弹弹我额头，一字一句道：“遇见你之后，我才开始害怕死亡。”我突然呆住，像刚刚能听懂大人说话的小孩子一样，细细咀嚼他的语言。这句话不是甜的，是咸咸的。后来我才发现那是眼泪的味道。人在被爱的时候或许是有些愚钝的，愚钝的接收爱的信号，愚钝的吐出爱的泡泡，像小鱼。我就是那条小鱼，和商凯在一起后常常幸福的想要流眼泪，于是我的家——我的鱼缸，里面的水越来越多，多到快要溢出来。而商凯还在不停的往鱼缸里加水，这样下去小鱼不会被淹死吧？于是我小声告诉他：“够多啦够多啦！你应该留给自己一点点水。”他只笑，说：“小鱼应该拥有一整个大海那么多的水。而我需要的，仅仅是从鱼缸里溢出来的那部分。”我就这样生活在水里，生活在爱里。当然，我也把我的水分给商凯，他只要一点点哪里够，我要给他十个棉花糖那么多的水，一百个拥抱那么重的爱。
我们就这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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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散步，我们要走很长很长的路。
约莫半个台北那样长，约莫九十三个红绿灯那样久的手牵手。
我们要不涉核心相亲相爱，走整个城市。
只有在散步的时候我们真正的谈话，老派的谈话。
我们如此相爱，乃至于浑然不觉刚刚行经命案现场，没听见消防车催命赶往大火，无视高楼因肉麻崩垮，云梯上工人摔了下来，路边孩童吐出了鸡丝汤面，月球因嫉妒而戳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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