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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曾无比贪恋的美好之暗巷追踪：
月黑风高，青竹的墨扇划破雾气，在斑驳墙面上映出蝮蛇般的暗纹。长风一脚踩进污水坑，溅起的泥点正落在青竹新换的绀青裤脚。
"百晓堂轻功第七式‘踏雪寻梅’，你练到狗肚子里了？"青竹盯着裤腿的污渍，扇骨捏得咔咔作响。（自他入百晓堂，刀换成扇子样式，只有极少时会变为原型。）
长风讪笑着摸出帕子要擦，突然被巷尾一闪而过的黑影吸引："快看！那贼人往胭脂铺后门去了！"话音未落便腾身而起，衣摆扫落墙头半片青瓦。
瓦片坠地的脆响惊起满街犬吠。青竹望着前方在晾衣绳间撞得七荤八素的搭档，扇面唰地展开遮住抽搐的嘴角："劳驾喊大声些，城东棺材铺的掌柜还没听见。"
"我这是打草惊蛇战术！"长风狼狈地扯开缠在发冠上的茜红肚兜，扭头却发现青竹早已堵在巷口。墨色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扇缘流转的暗金云纹映着月光。
贼人喘着粗气从阴影里冲出，正撞上青竹看似随意横在胸前的折扇。精钢扇骨敲在膻中穴的闷响，混着长风迟来的警告："当心他袖中......"
三枚毒蒺藜应声射出，青竹旋身避让时嗅到熟悉的松烟墨香——长风竟用誊写案卷的宣纸裹住了暗器。浸透墨汁的棉纸在月光下绽开大朵墨花，像极了上元节被他们搞砸的那场烟火。
"赔我三刀澄心堂纸。"青竹用扇尖挑开贼人衣襟，露出内衬的金丝牡丹纹，"果然是锦绣坊的绣样。"
"先把我的束发银扣赔来！"长风扒着墙头晃荡的玉簪花枝，"刚那招‘天女散花’可是新学的......哎哟！"花枝应声而断，鹅黄花瓣扑簌簌落了青竹满头。
扇面倏地收拢，青竹顶着满头乱花冷笑："百晓堂年终考评时，我会记得在‘仪容’栏给你画朵墨梅。"
暗巷深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飞了檐角假寐的夜枭。两个影子在满地狼藉中对视片刻，终究没忍住漏出一声笑——就像去年端阳联手坑堂主喝雄黄酒那般。
青竹：“快点收拾收拾吧！”
长风：“好嘞！”
长风：“我们百晓堂不是收集情报的吗？哪干这事？”
青竹：“副业，搞点钱。”
长风：“哦。嗯？那我不是做了免费劳动力？”
青竹：“报酬三七分。”
长风：“看来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青竹：“？”
长风：“知道我出力多啊。”
青竹：“呵呵，太高看自己了吧。我七你三。”
长风：“我就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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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有依处，赫连无归处。他先是赫连无敌，才能再是青竹。入仙岛那时，他进了幻境，又或是，他进了现实。
奉无寻仍在那儿，从前的罪孽不会变的。
于是他出仙岛，了结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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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雨淅沥沥，一人执伞而来。赫连就坐于亭中，他看见故人归来，没有离开。
白日帮早已分崩离析，江湖才知所谓"除奸令"不过是上位者铲除异己的幌子——江南沉船的盐商、漠北失踪的巫医、甚至当年陈氏灭门案，桩桩血债里都沉着冤魂。
"你本可以躲我一辈子。"奉无寻哑声道，眉骨那道疤是当年赫连刀风刮的，如今在雨里泛着青。
奉无寻还是念着往日旧情的：“这些年，美景我看过不少，也算了了一心愿，你呢，可看过雪原？”
赫连摇头，他拿出早放好的松子糖：“你要吗？正好今日买的。”
奉无寻苦笑：“我不爱吃了，现在不爱吃了。”
赫连无敌沉默半响，完成上面未完的对话：“雪原，我如今也不想看了。”
奉无寻走近，最终接过糖：“还是从前的味道。”
他顿了下，继续说：“毕竟从前好友一场，我陪你去看雪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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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日寂静赶路，原来，很多东西早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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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沉默着往雪山之巅走，像回到年轻时结伴出任务的岁月。
断崖边的风扯碎最后一片云时，赫连终于看见真正的雪原。极光如神明垂落的缎带下，千里冰原泛着幽蓝的冷光，比他幻想过千万次的景象还要苍凉壮美。
“该叫你青竹还是赫连无敌？”奉无寻笑问，此刻才流露出真正一点愉悦，当年他的建议，赫连还是用的。
赫连答：“都行。”
“当年我问你真名，原以为姓是真的，‘无敌’是假，现在想来，你应该不是复姓吧？”奉无寻又念起旧事来。
“我姓赫，不姓赫连，成了吧？”赫连放松不少，竟也笑嘻嘻答起来。
“又说谎。”奉无寻对他敷衍顿感好笑，有了当年那些味来，“你家住哪？”
赫连表情有些古怪：“我没有家。问这干嘛？”
奉无寻回：“待会儿打起来，你不用留手，我们手中都沾有无辜之人的血。我问你，是想若你死，我会将你埋到故乡的。”他神色认真。
赫连无敌点头：“你我都不必留手，速战速决，雪山有群狼。”
后半句被剑风隐下“免得无人生还，便宜了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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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斩断雪片的脆响惊起崖顶苍鹰。赫连无敌的玄铁刀在冰面划出半弧，刃口距奉无寻咽喉三寸时，剑鞘已顶住他膻中穴。
"你慢了。"奉无寻靴底碾碎薄冰，软剑如毒蛇出洞。剑尖点向赫连腕间太渊穴的刹那，刀柄倒转砸向剑身七寸——正是三年前他们切磋时发现的软剑命门。
金铁交鸣声在谷底炸响。赫连的刀势突变，七十二路破阵刀法混入雪山派缠丝劲，钢刃竟绕过剑锋直取下盘。奉无寻腾身后翻，剑穗玉蝉扫过刀背火星四溅，借力将三枚透骨钉射向对方膝眼。
"叮！叮！叮！"
刀脊精准磕飞暗器的瞬间，奉无寻的剑已刺到眉间。赫连猛地后仰，刀尖插入冰面划出十丈沟壑，翻身时踢起积雪遮挡视线。剑锋穿透雪幕的刹那，玄铁刀自下而上撩起，将奉无寻左袖连皮带肉削去三寸。
血珠砸在冰面烫出小坑。奉无寻瞳孔收缩，剑招陡然变得暴烈。点苍派"乱云十九斩"混着漠北快剑的路数，剑光织成银网罩下。赫连的刀却似游鱼入网，总在剑刃及身前半寸掠过，刀背不时拍击剑身薄弱处。
当刀剑第十三次相撞时，他们的兵刃已架在彼此颈侧。
“当年你说…咳咳……雪原群狼。”赫连嘴角渗出血丝，刀锋微微颤抖。奉无寻的剑当即压下三分，却在看见对方不躲反向前几分时收力。
赫连轻笑出声：“当年教你识毒 可弄少痛的毒，可没说对仇人也手软。”玄铁刀突然旋出诡异弧度。这一切都要结束了，而他赫连无敌，本就不该活着，只是一个祸害……
奉无寻的剑穿透赫连右胸的瞬间，刀背也重重砸在他玉枕穴上。
结束了吗？奉无寻强忍痛意站起来，他也活不长了。最妙的杀局从来不需要武功盖世，要的是算准对方宁死也要带你去看一场雪的执念。白日帮解散的事是他干的，赫连无敌是他杀的，而他，不久也要死了。身受重伤，那些是他活该的，是白日帮所有人活该的！杀无辜？他们都是帮凶，都该死的。
奉无寻从怀中颤抖掏出药瓶，此药一吃，即使只能活半炷香的人都能活七天。这够了，够撑到这个清明，去扫墓了，见见那个老太太。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一声狼嚎，奉无寻愣住，果然，他总是倒霉得很，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那老太太和赫连罢，可赫连杀了……
风卷起细雪钻进伤口时，奉无寻突然笑出声。他摸索着解开赫连无敌的玄色大氅，往昔总带着松烟墨气息的衣料此刻浸满血锈味。极光在穹顶流转，照见大氅夹层里缝着的紫貂毛——正是那年他们追杀漠北贪官时，赫连无敌说“雪地疾行最忌寒气入骨”硬塞给他的。
狼嚎声越来越近，奉无寻最后看见赫连的睫毛凝着霜，恍惚还是十九岁那个雪夜，他们在酒肆暖阁听胡姬唱“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无法回到过去……
奉无寻苦笑。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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