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来时是下午三点，进书房后和母亲聊的虽不多但也有一段时间，出来再看，这人被晒得身上白烟升腾，额前满是汗水，跪的却是纹丝不动，叫你也觉得佩服。

　　此时太阳已欲西斜，你站在少年身侧，低头去看他，心中暗忖。

　　竟然已经十六岁了吗？看身形和你一般大，好像比你还瘦弱，不像你见过的其他男子一般高大孔武，单薄的没有血色，让你联想到瓷器。

　　易碎，但也坚固。

　　凛元序精神紧绷，一直留意着书房的门，见到有人出来赶忙抬头看去，可他只见到了你，幻想中的东方姨母急忙出门查看的场景并未发生。

　　酷暑之中，凛元序如坠冰窟。

　　东方恒严不愿再见他，是他意料之中，可凛元序毫无余地。除了东方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求到何处。

　　跪了这么久，他已然清醒了。东方家不能给他父亲报仇.....但只要东方家能收留他，他迟早有机会！

　　只要......只要能给他成长的时间......！

　　和你不同，凛元序一眼就人出了你。

　　现代社会之下，女子与男子的地位差距不再和旧时代时一般悬殊，但在世家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中，男孩生来就肩负着联姻的使命。

　　与女子要继承家业不同，男子最重要的就是要维系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联系。

　　未定亲的男孩还能享受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订了婚的，就要好好学习如何辅佐、服侍妻君，认真了解其喜好和性格，虽在婚前不能见面，但要将这些熟记于心。

　　特别是未来将要赘入大宗族的男孩，更得早早学习掌家看账等事宜。

　　不管妻君是否成器，必要的技能一样不能少。

　　你不知道的是，你的等身照，就挂在凛元序书房最中心的墙上，认真装裱，一季一换，从不曾断。

　　所以，他在你来时，就一眼将你认出来了。

　　可凛元序并没有在你来时将你叫住相认、求情。

　　叫住了又怎样呢？

　　向你哭诉，求情，央求你去请东方恒严同意他想与你完婚的请求？求你为那不曾谋面的岳丈做主？求你收留他，资助他，让他继续学业，韬光养晦，再给东方家惹上凛家这个麻烦？

　　这是不可能的，是异想天开。

　　可又在你进了书房后，他便被脑海中的妄想吞没。

　　那些声音尖叫着质问他，为什么不肯放下尊严去哭求，为什么不去扑在东方亭瞳的脚边，为什么不柔弱一些去利用她的怜悯，为什么要放走最后一丝希望。

　　原因他清楚。

　　你还太小了，心智不坚定，也不明智，东方恒严不会放任他去蛊惑她最出色的女儿，更不会放过这个意图蛊惑她孩子做傻事逞英雄的奸人。

　　膝盖下的青石板好像渐渐拱起鼓包，更过分长出石刺来，穿过骨缝，将他的膝盖钉在地上，钻心刻骨的疼。

　　但他不敢起来，也不能起来，赌的最渺茫的希望是你能将东方恒严带出来看一看他的惨样子，或是他跪昏在东方家主书房前，撕破脸面和道义，去激起东方恒严的一丝情义。

　　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