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其乐一路拉着跑进学校，苏晓晓的心脏还在因为奔跑和莫名的期待而急促跳动着。
校园里的喧闹声、粉笔灰的味道、还有墙壁上斑驳的红色标语，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恍惚。
“看，就是他！”
林其乐压低声音，扯了扯苏晓晓的袖子，指向教室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
苏晓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老旧的木格窗，斜斜地打在少年身上。他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宽大的深蓝色外套，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甚至带着点不健康的透明感。
他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只能看见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外界的喧嚣与他清晰地分隔开来。
蒋峤西。
书里的文字在这一刻变成了鲜活的存在，带着一种清冷而易碎的气息，扑面而来。
教室里不少同学都在偷偷打量他，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个“省城来的天才”、“听说性格很怪”。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易察觉的排斥。
苏晓晓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底那丝混杂着怜惜和跃跃欲试的情绪。
她没有被这种疏离感吓退，反而更坚定了要靠近他的想法。
机会来得很快。
数学老师布置了一道思考题，确实比课本上的难上不少。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
连林其乐都皱起了小脸。
苏晓晓注意到，蒋峤西的笔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演算，但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遇到了瓶颈。
这道题对于初中生来说超纲了，涉及了一点高中数列的技巧。
她想了想，举起了手。
在老师和其他同学略显惊讶的目光中，苏晓晓站起身，走到黑板前。
她拿起粉笔，个子不高，需要微微踮起脚。
“老师，我这里有一种解法。”
她的声音软糯，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她不是直接写出答案，而是先用简单的语言分析了题目的规律，然后一步步推导，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最后，她写下的答案简洁漂亮。
写完，她转过身，目光坦然地对上数学老师惊喜的眼神，然后，她状似无意地，将视线转向了窗边的蒋峤西。
“其实，这道题还可以换个思路，比如从函数图像的角度来看……”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目光精准地落在蒋峤西脸上，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求证的疑惑。
“蒋峤西同学，你是从省城转来的，省里的教材是不是更注重数形结合？你觉得用图像法会不会更直观一点？”
一瞬间，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因她这句话，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蒋峤西身上。
蒋峤西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点他的名，而且是这样一个看似需要他“指点”的问题。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没什么焦点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苏晓晓的身影——那个站在讲台边，拿着粉笔，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的女孩。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愕然，随即是探究。
他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苏晓晓也不急，就那样耐心地等着，脸上带着真诚的、等待交流的神情。
几秒后，蒋峤西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但足够让前排的人听清：“嗯。图像法……确实更直观。”
这是他来到这个班级后，第一次在课堂上开口。
教室里响起细微的骚动。数学老师则是满脸赞赏：“苏晓晓同学思路很开阔！蒋峤西同学也不错！大家都要学会多种方法解题！”
苏晓晓甜甜一笑，放下粉笔，在全班同学（尤其是林其乐）崇拜又好奇的目光中，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知道，那是蒋峤西。
第一步，成功了。
她不是以一个仰慕者或者同情者的身份靠近，而是用一个“平等的、甚至可能带来启发”的同行者姿态，在他最自信也最封闭的领域，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成功地在他那片寂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下课铃响，苏晓晓正收拾着书本，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课桌旁。
她抬头，是蒋峤西。
他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垂着眼看她，眼神复杂。
“你……”
他似乎不习惯主动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怎么会想到图像法？”
苏晓晓心里雀跃了一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自然。
她仰起脸，露出一个毫无攻击性的、软软的笑容：“因为我爸爸有很多数学方面的书，我闲着没事就喜欢翻翻看。刚好看到过类似的题目，觉得那种方法很巧妙，就记住了。”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好的东西，打开，里面是几块小巧精致的桂花糕，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我妈妈昨天做的，尝尝吗？”
她将手帕往他面前递了递，眼神清澈，“算是……庆祝我们成为同学？”
蒋峤西看着那几块白皙软糯的糕点，又看了看女孩真诚邀请的眼神，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他沉默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块最小的。
“……谢谢。”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不客气！”
苏晓晓笑得更甜了，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蒋峤西拿着那块桂花糕，并没有立刻吃，只是看着女孩满足的吃相，和她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的腮帮，眼神里的戒备，似乎又消散了一点点。
他拿着那块小小的糕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苏晓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含了一块慢慢融化的糖。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蒋峤西这座冰山，看来也并非坚不可摧。
至少，她现在已经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他内心的，布满樱桃香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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