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城北牌坊冲刷成青灰色鬼影,阿烬蜷缩在飞檐阴影里,溃烂的赤足碾碎半块发霉的炊饼。掌心星砂凝成的箭矢泛着幽蓝磷光——这是用三十年阳寿炼制的"陨星引",箭头残留的碎屑里还嵌着三日前从玄冥阁药庐偷来的血髓晶。
"咔嚓。"
枯枝断裂声惊得他脊背绷直。五道黑影踏着雨幕逼近,为首者手中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他藏身的槐树。阿烬咬破舌尖将血沫抹在星砂箭上,这是母亲教他的最后一招:以命换命的"血祭追魂"。
箭矢离弦的刹那,西南方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阿烬瞳孔骤缩——本该被毒哑的哑仆竟在房梁刻下星象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摆着半枚狼牙!那是他三日前故意遗落的封脉刺。
"轰!"
血髓晶在丹炉中爆开的毒烟化作七彩毒雾,阿烬碳化的指尖划过圣子腕脉。一滴神血渗入经脉时,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琉璃碎裂的声响。这是烬渊血脉觉醒的前兆,那些被锁脉丹封印的记忆正顺着血脉逆流而上:
三百年前,玄冥圣女将染血的嫁衣铺满祭坛,用星砂在阿烬胸口烙下烬渊图腾;
八十年前,他亲手将淬毒的箭矢射入挚友咽喉,只因对方窥见他额间跳动的火种;
昨夜,哑仆颤抖着将狼牙刺入心脉时,眼角滑落的泪珠里映出他前世被活埋的画面...
老鬼的白骨杖挑开阿烬的衣襟,杖头星砂突然暴起:"果然是你!"
无数记忆碎片在火光中炸开:
玄冥阁地牢里,少女用星砂在他脊背刻下锁魂咒,咒文却在他痛呼时化作并蒂莲;
大婚当夜,新娘盖头下的脸竟与母亲有八分相似,合卺酒里浮沉着星砂凝成的泪;
三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将奄奄一息的幼童推出火场,却见对方掌心浮现同样的烬渊图腾...
"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命运?"老鬼的盲眼流出金色血液,杖尖点在阿烬心口,"从你饮下第一口星砂开始,就注定要成为火种的容器。"
阿烬突然暴起,碳化的右手穿透老鬼胸膛。在触碰到对方心脏的瞬间,他看见浩瀚星空中悬浮着九座青铜祭坛,每座祭坛都囚禁着一位烬渊传人。而最中央的祭坛上,属于他的那尊神像正在缓慢风化——那是初代烬渊被天道剥离的证明。
"闭眼!"
老鬼残破的元神突然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阿烬在剧痛中看见真相:所谓玄冥阁追杀,不过是天道布下的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额间都闪烁着微弱的烬渊火种——他们本该是同根生的兄弟姐妹。
暴雨中炸开的血鸦群掀起腥风,阿烬跌坐在义庄槐树下。怀中幼童的哭声突然变成诡异的尖笑:"哥哥,你找到我们了吗?"
二十三个孩童从地缝爬出,每张稚嫩的脸都映着不同时空的阿烬:
十五岁的他在雪地里剜出心脏献祭;
二十岁的他将毒酒倒入母亲灵位;
而此刻的他正握着染血的星砂箭对准自己咽喉...
"这才是真正的锁脉丹。"孩童们围成圆圈,掌心同时亮起星砂。阿烬突然明白,那些年服用的丹药根本不是封印,而是将二十三世记忆封存在血脉中的容器。
第一滴血坠地时,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阿烬撕开胸膛,跳动的烬渊火种照亮整座城池——原来所谓"弑神祭器",正是用二十三世挚爱之人的心头血浇筑而成。
"你终于醒了。"
苏绾的声音从星砂漩涡中传来时,阿烬正握着染血的星砂箭对准自己。她额间金莲绽放,花瓣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卦象:"三百年前你剜骨救我时,就料到会有今日吧?"
阿烬的箭尖突然停滞。记忆如潮水倒灌:
初遇那日,她眼角的泪痣其实是烬渊火种;
冰湖决战时,她自毁灵根为他挡下的致命一击;
而此刻她手中握着的,正是他前世埋在祭坛下的本命魂灯...
"该结束了。"苏绾突然握住箭矢刺入自己心口。金莲化作万千星砂涌入阿烬体内,二十三世记忆在烈焰中重组——原来所谓宿命轮回,不过是初代烬渊为夺取天道设下的骗局。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时,阿烬抱着昏迷的苏绾跃入青铜祭坛。在祭坛底部,他们发现了初代烬渊的尸骸:那具穿着帝王冕服的干尸心口,插着的正是阿烬此生从未离身的星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