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温昭蹲在药圃边，指尖拨弄着一株被暴雨打湿的薄荷。张凌赫那句"我去煎药"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厨房的门依然紧闭，只从门缝里漏出几缕带着苦味的白烟。

她摸出手机，编辑刚发来的邮件标题刺眼：【《本草图谱》截稿倒计时7天】。附件里是出版社提供的参考书目，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金针秘要图谱》——作者署名"砭石客"。

"哗啦——"

厨房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温昭冲进去时，张凌赫正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白大褂袖口沾着深褐色的药渍。

"别用手！"她拽过一旁的竹扫帚，"会划伤。"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张凌赫僵在原地，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疤痕上。那道疤比温昭在照片里看到的更狰狞，像条扭曲的蜈蚣，从腕骨一直爬到小臂内侧——是手术刀留下的痕迹。

"五年前，"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是被烟熏过，"你母亲的手术，本来不该是我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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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市中心医院 --

"张医生！陈主任突发心梗！3号手术室那个主动脉夹层患者——"

张凌赫冲进手术室时，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已经变成尖锐的锯齿状。无影灯下，李女士苍白的脸和记忆中母亲临终时的面容重叠，让他的手指在划开皮肤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血压60/40！"

"心包填塞！快抽吸——"

鲜血突然从切口喷涌而出，溅在他的防护面罩上。那一瞬间，他看清了CT上没有显示的血管畸形——像他毕业论文里研究过的罕见病例，如果术前多做一项造影检查……

"宣告死亡时间，14点27分。"

护士长取下他染血的手术衣时，发现这位素来冷静的年轻医生，正盯着自己发抖的右手——那里握着半截折断的止血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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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泡。

"当时的主检医师是陈教授，"张凌赫把煎糊的药渣倒进水槽，"他后来承认，为了赶论文截稿，漏看了两项关键指标。"

温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记得那个总喷古龙水的陈主任，总爱摸小患者的头说"没问题"。

"为什么不揭发他？"

张凌赫转身从橱柜深处取出一个布包，抖开露出整套德国制手术器械："因为这台手术本该由我导师主刀，是我主动请缨的。"他的手指抚过柳叶刀锋，"为了证明中医世家出身的人，也能做顶尖外科医生。"

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温昭看着那些精密器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忽然明白了他转学中医时遭受了多少白眼——一个被西医圈放逐的天才，在草药堆里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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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越下越大。温昭正在整理母亲遗留的病历，突然接到中医馆座机来电。

"温小姐？"护士声音急促，"有个产妇大出血送过来，张医生让我问您——"

背景音里传来张苏叶罕见的失控怒吼："必须立刻剖宫产！等不到救护车了！"

电话那头一阵杂乱，随后是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温昭抓起外套冲出门时，终于听清护士后半句话：

"——问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您母亲手术时，张医生用的那种特殊缝合手法？"

暴雨如注，救护车的鸣笛声被雨幕吞噬。温昭冲进中医馆时，地板上已经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蜿蜒指向临时用屏风隔出的"手术区"。

"血压80/50！胎心降到60！"

"张医生，没有麻醉机！"

嘈杂的人声中，张凌赫的声音像刀锋般清晰："准备局麻，给我毫针、手术刀、桑皮线。"

温昭拨开人群，看见他正用打火机灼烧一枚三棱针——白大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旧手术衣，背后还印着"市中心医院"的褪色字样。

"你来了。"他头也不抬，将针递给护士，"合谷、三阴交，深刺镇痛。"

产妇的呻吟声中，温昭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疤痕变得通红——那是肌肉记忆在苏醒。

"你说过的改良缝合术，"她抓起托盘里的持针器，"是不是先固定血管鞘再……"

张凌赫猛地抬头，眼睛里燃着她从未见过的光："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