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凛抱着昏迷的沈昭璃刚踏入南天门，就被守门将士的惊呼声震得耳膜生疼。
“帝君！这是从哪捡回个黑炭？！”
沈昭璃的脸确实黑得发亮，鼻尖还沾着块没擦净的锅底灰——那是抢太虚鼎时，被魅黎的幽冥毒雾熏黑的。玄凛低头看了眼怀里像只炸毛小黑猫的徒弟，默默用袖口盖住她的脸，抬脚往太微宫走去。
三日后，沈昭璃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对着铜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的脸！”
“师父你是不是偷偷把我卖给黑熊精了？！”沈昭璃扒着门框哀嚎，“不然为什么我现在比他还黑！”
玄凛面无表情地将药碗塞进她手里：“老君说，这是炼化太虚鼎时灵力反噬的后遗症。”他顿了顿，“再闹，就把你送去炼丹炉里回回炉。”
于是，沈昭璃光荣入住兜率宫。
第一天，她把老君刚炼好的“养颜丹”当糖豆喂了看门的仙鹿，害那鹿顶着满脸通红在天庭横冲直撞；第二天，她在八卦炉旁打瞌睡，差点把老君珍藏的千年灵草当柴火烧了；第三天，老君终于忍无可忍，把她丢进药浴池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小丫头，这是九转清灵浴，能祛毒养颜。”老君捻着白胡子哼道，“再敢乱动，就把你炼成‘焦香仙子’！”
沈昭璃泡在冒着泡泡的药浴池里，突然灵机一动。她眨巴着眼睛对老君甜甜笑道：“老神仙，你天天炼丹多辛苦呀，不如我帮你捶捶背？”
就这样，天庭惊现诡异一幕：本该卧床养病的沈昭璃，每天追着太上老君满兜率宫跑，一会儿抢着扇炼丹炉的扇子，一会儿非要给老君揉肩膀。有次甚至把老君的炼丹配方当成菜谱，差点用“三花聚顶丹”煮了锅粥。
半个月后，玄凛来接沈昭璃时，正看见她翘着二郎腿坐在炼丹炉上，手里晃着个葫芦：“老神仙，你这新炼的‘清心丸’味道不错，就是太苦了，下次记得加蜂蜜！”
老君气得胡子都在抖：“帝君！快把你这徒弟带走！她把我的丹房折腾成茶馆了！”
沈昭璃吐着舌头跳下来，偷偷往玄凛手里塞了颗黑乎乎的丸子：“师父，这是我和老君一起炼的‘乌云散’，吃了保证脸比雪还白！”
玄凛盯着那颗还在滋滋冒烟的丸子，默默把它藏进袖中。
沈昭璃刚回了紫云宫不久就听闻了一个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消息——帝君的青梅竹马青瑶仙子又来拜访了。
沈昭璃咬着牙，一路小跑到玄凛的书房，就看到青瑶正笑意盈盈地给玄凛倒茶，那模样要多温婉有多温婉。
玄凛微微皱眉，刚要开口拒绝，就看到沈昭璃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玄凛旁边，一把抢过茶杯：“我替师父尝尝！”
她猛灌一口，却被烫得跳起来，嘴里咝咝哈哈：“好、好烫！”
青瑶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昭璃妹妹，喝茶可急不得。”
沈昭璃瞪了她一眼，刚想回嘴，玄凛却先开了口：“青瑶，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青瑶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您。”
沈昭璃在一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嘀咕：“切，谁信呢。”
接下来的几天，青瑶三天两头往凌霄殿跑，不是送点心就是送字画，沈昭璃每次看到她就气鼓鼓的，像只护食的小兽。
直到有一天，青瑶的父亲战神大人亲自来找玄凛。沈昭璃躲在书房外，竖起耳朵偷听。
“玄凛，我也不绕圈子了。”战神大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当年先帝赐下无字神谕，如今我把它写成了婚书，你与青瑶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沈昭璃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被人重重敲了一棒。她手脚冰凉，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战神大人和玄凛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等战神大人走后，沈昭璃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发呆。
玄凛处理完事情，发现沈昭璃不在，便四处寻找，最后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她。
“昭璃，你怎么了？”玄凛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沈昭璃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师父，你真的要和青瑶仙子成亲吗？”
玄凛微微一怔，刚要开口，沈昭璃却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也是，青瑶仙子那么好，又和你是青梅竹马，还有先帝的神谕……”
玄凛看着她，心中突然有些慌乱：“昭璃，我……”
沈昭璃却打断了他：“师父，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她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我会祝福你们的。”
玄凛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莫名一阵刺痛。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夜，沈昭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凌霄殿内，战神负手而立，银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玄凛踏入殿中，白衣胜雪，眉目如霜。
"玄凛，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小徒弟，违逆先帝神谕？"战神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如雷。
玄凛眸光微冷："我说过，婚事不必再提。"
战神突然冷笑："好一个玄凛帝君！找回九璃神尊是你的首要职责，如今你却沉迷于她转世后的皮相，忘了自己的本分！"
玄凛身形一僵："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战神从袖中取出一卷泛着金光的竹简，“你费尽心思找到她收她为徒，不就是因为她是九璃神尊的转世吗？"
"就算如此，"玄凛强自镇定，"与现在有何干系？"
战神步步紧逼："可待七件法器一一归位，她就会变回那个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木头神！你对她的心意，到那个时候在那位真神的眼里还有分量吗？"他讥讽地笑了，"届时你就会明白我家青瑶对你才是情深意笃！"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捅在玄凛心上。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出去。"
紫云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沈昭璃抱着酒坛，蜷坐在最高的屋脊上，小口啜饮着从老君那儿顺来的仙酿。夜风拂过她微红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郁结。
"昭璃仙子，偷喝酒也不叫上我？"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昭璃回头，看见花神傅清宴正轻巧地踏着瓦片向她走来。月光下，傅清宴一袭淡紫色纱裙，发间缀满星子般的碎花，美得不像真人。
"花神大人！"沈昭璃慌忙想藏酒坛，却差点从屋顶滑下去。
傅清宴轻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别藏了，老君的'醉仙酿'，隔着三条街我都闻得到。"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白玉杯，"分我一半，我就不告发你。"
沈昭璃乖乖倒酒，好奇地问："花神大人好几日没见了，干嘛去了呀？"
傅清宴抿了口酒，眉头微蹙："去了一趟凡间。冥花种子未铲除干净，如今肆意生长，还挺麻烦的。"她揉了揉太阳穴，"那些花儿专吸生灵精气，我花了很久才处理好。"
"那你真厉害。"沈昭璃由衷赞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傅清宴侧目看她："倒是你，干嘛一个人喝闷酒？"
沈昭璃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画圈："就是...心里难受。"
"为了玄凛帝君？"傅清宴一针见血。
沈昭璃的脸更红了，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我...我不知道..."
傅清宴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傻丫头，你师父那个木头，不值得你这样。"
夜风忽然变大，吹乱了沈昭璃的发丝。她沉默许久，突然开口："花神大人，我总是做一个梦。"
"嗯？"
"梦见我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云端上，很大的宫殿，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沈昭璃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好冷清，好孤独..."
傅清宴的手微微一僵："你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沈昭璃摇头，"花神大人，所有人都说我是九璃神尊的转世，说我就是她。"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可是我觉得做神，会很孤独。我不想做神，不想有多厉害，我只想做我师父的徒弟..."
傅清宴静静注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昭璃，你是喜欢他，对吧？"
沈昭璃的手指猛地收紧，白玉杯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我...我不知道..."
"算了。"傅清宴突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昭璃疑惑地握住她的手："去哪？"
傅清宴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法诀，一面水镜凭空出现："我的花海镜。"
穿过水镜的瞬间，沈昭璃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无边无际的花海延伸到视野尽头，各色花朵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天空中漂浮着巨大的水母状发光体，洒下如纱如雾的光辉。
"这是..."
"我的本命法宝。"傅清宴牵着她的手走在花间小径上，"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我亲手栽种，能映照来者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沈昭璃好奇地左顾右盼，发现周围的花朵随着她的经过而变换颜色，从淡紫变成粉红，又转为金色。
"有意思吧？"傅清宴笑道，"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情绪。金色...嗯，很特别。"
沈昭璃蹲下身，轻触一朵变成金色的花："这代表什么？"
傅清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炽热的爱恋。"
沈昭璃像被烫到般缩回手，那朵花立刻又变成了粉红色。傅清宴哈哈大笑："害羞了？"
"才没有！"沈昭璃快步往前走，却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片桃林。更奇怪的是，林中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玄凛，正倚在一棵桃树下看书。
"师父？"她惊讶地喊道，那人影却如烟消散。
傅清宴走到她身边："花海镜会显现你心底最思念的人。"
沈昭璃耳根发热，急忙转移话题："那边是什么？"她指向远处一片黑色的花田。
傅清宴的笑容消失了："那是冥花，我特意隔离在这里研究的。"他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我带你看点好看的。"
他引着沈昭璃来到一片湖边。湖水清澈见底，却映不出他们的倒影，反而显现出各种流动的画面。
"这是忆湖，能看见一些...记忆碎片。"傅清宴轻声解释，"有时候是过去的，有时候是未来的。"
沈昭璃跪在湖边，看见水中闪过无数画面——玄凛教她练剑、在她生病时彻夜守护...
"这些..."她的声音哽咽了。
画面突然变换，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宫殿。殿中，一个紫衣女子孤独地坐在王座上，面容与沈昭璃有七分相似，却冰冷得不似活人。
"九璃神尊..."傅清宴低语。
花海镜中，沈昭璃仍跪在忆湖边，怔怔望着水中九璃神尊冰冷的影像。傅清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别看了。"
水波荡漾，画面消散。沈昭璃抬起头，眼中蒙着一层水雾："花神大人，我..."
"还想那些烦心事做什么？"傅清宴忽然展颜一笑，伸手将她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下界玩玩。"
"下界？"沈昭璃眨了眨眼。
"对，尤其是下三界中心的集市，可热闹了。"傅清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有会说话的鹦鹉、能预知天气的乌龟、吃了会让人笑个不停的糖果...保准你没见过。"
沈昭璃被他说得心动，却又犹豫："可我师父明早发现我不在..."
傅清宴神秘一笑："这好办。"他摘下一朵粉色灵花，轻轻一吹，花朵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地时已化作另一个"沈昭璃"。
"这..."沈昭璃惊讶地伸手去碰"自己"的脸，却被对方调皮地躲开。
"仙子放心，"替身笑嘻嘻地说，"小的一定扮好昭璃仙子。"
沈昭璃目瞪口呆："怎么这么神奇？这是什么招数？"
"不过是一朵花幻化而来，幻术而已。"傅清宴轻描淡写地说，却掩不住眼中的得意，"这替身有我一缕神识操控，连你师父也看不出破绽。"
沈昭璃绕着替身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连我袖口的茶渍都一模一样！"
"走吧，"傅清宴拉住她的手。
两人穿过花海镜的出口，却不是回到天庭，而是直接来到了下三界最繁华的"万象集"。
沈昭璃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繁华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街道上人头攒动，有长着猫耳的妖族少女在叫卖糖葫芦，背着龟壳的老者摆摊算卦，甚至还有几个小仙童踩着风火轮在人群中穿梭嬉戏。
"怎么样，比天庭有趣多了吧？"傅清宴在她耳边笑道，顺手从路过的小贩那里买了两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糖"，塞了一串到她手里。
沈昭璃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好甜！比老君的仙丹好吃多了！"
傅清宴忍俊不禁："你可别让老君听见这话，不然他非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不可。"
两人沿着长街漫步，沈昭璃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惊慌四散，有人大喊："是魔气！有魔族混进来了！"
沈昭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清宴一把拉到身后。只见街道尽头，一团黑雾正在迅速扩散，所过之处，灯笼接连熄灭。
"冥花的气息..."傅清宴脸色骤变，"昭璃，我们得立刻离开！"
然而为时已晚，黑雾中突然伸出数条藤蔓般的触手，直朝两人袭来。傅清宴迅速结印，一道紫色光幕挡在面前，但触手竟穿透了屏障！
"怎么可能？！"傅清宴大惊，急忙拉着沈昭璃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精准地斩断了所有触手。沈昭璃抬头，只见玄凛手持长剑凌空而立，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
"师...师父？"沈昭璃呆住了。
玄凛落地，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黑雾："魅黎，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黑雾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玄凛帝君亲自驾到，真是荣幸。"雾气渐渐凝聚成一个妖娆女子的身形，"不过今晚，我的目标可不是你。"
她的目光越过玄凛，直勾勾地盯着沈昭璃。
沈昭璃浑身一颤，不知为何，这次见到魅黎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玄凛横剑在前："你敢动她试试。"
魅黎轻笑："帝君何必紧张？我只是来送个礼物。"她抬手抛出一物，玄凛剑光一闪，那东西在空中碎裂，却洒下一片银色粉末。
粉末落地的瞬间，整个集市的地面突然亮起复杂的纹路——竟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巨大法阵！
"不好！是传送阵！"傅清宴惊呼，但已经来不及了。刺目的光芒中，沈昭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是玄凛和傅清宴焦急伸来的手...
当沈昭璃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洞窟中。四周墙壁上爬满了黑色藤蔓，开出血红色的花朵——正是傅清宴所说的冥花。
"醒了？"魅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昭璃猛地转身，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想干什么？"
魅黎缓步走近，每走一步，身上的黑雾就散去一分，最后露出真容——眼尾赤霞灼烧如旧，苍白脸颊爬满暗红血纹，冷笑碾碎旧忆，眉眼间这一刻竟然神似沈昭璃。
"你...你是谁？"沈昭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谁？"魅黎轻笑，"我是你的一部分啊，九璃~。"
她伸手轻抚沈昭璃的脸颊："或者说，是你当年斩去的一丝'情识'所化。当年你为证无情大道，亲手将我剥离...没想到吧，那破镜子没收住我，我反而在魔界重生。"
沈昭璃脑中嗡嗡作响，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涌现——冰冷的神殿、染血的长剑、还有...自己亲手将一团粉色光雾逼出体外的画面。
"不...那不是我..."她痛苦地抱住头。
魅黎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别怕。我找了你这么久，不是为了伤害你。"她捧起沈昭璃的脸，"我是来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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