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东看着中万钧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眉头紧锁,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扳着,嘴里嘀嘀咕咕地盘算那十万块的天文数字。
汪大东“十万,十万不吃不喝得搬多少砖啊......”
就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了舒凤,慌忙转过身。
舒凤果然还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汪大东“舒凤!你怎么样?”
汪大东几步窜到她面前,脸上写满关切。
汪大东“你刚说办入院?老毛病?什么老毛病?严不严重?”
舒凤平静地摇摇头。
舒凤“没什么,家族里传下来的小毛病,定期来住几天,做点检查和理疗就好。一周后就出院。”
舒凤“死不了。”
看着汪大东松口气的样子,舒凤的目光落回他身上。
舒凤“所以,十万块?”
汪大东“是啊,中万钧那死脑筋,为了个生病的小妹妹玲玲,偷了黄菲老师钱包,钱是救命,可这做法太混账了,那小妹妹知道真相得多难受?”
他真心疼玲玲,也为中万钧的倔强上火。
汪大东“他还说念不念书都无所谓,可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十天变十万?我还是去工地搬砖吧。”
舒凤安静地听着,那双清冷的眼睛深处,思绪飞快运转。
汪大东脸上写满了两种情绪:对玲玲和中万钧处境的真心担忧(“他需要这笔钱”),以及对他自己承担责任的强烈自尊(“我不能平白接受”)——即使这份责任是替别人扛的。
她太了解汪大东了。
给他一笔远超所需的、对她而言如同零花钱的巨款(一百万?两百万?),无异于在否定他解决问题的价值和尊严,是在他脊梁上插一刀。
他那“说到做到”、“欠债必还”的轴劲儿,根本不会接受从天而降的巨额恩惠,只会感到被施舍的屈辱,然后想方设法用更笨拙、更危险的方式去“还清”这个他认为天大的“人情”。
给她自己的资产和汪大东的人格尊严画个等价符?这笔交易的金额必须精准。
她没说话,只是非常自然地伸手掏向校服口袋。
那张没有任何标识、质感冰冷的纯黑金色卡片,再次出现在她指间。
舒凤“汪大东。”
她叫他的名字。
汪大东“嗯?”
汪大东还沉浸在愁苦中。
舒凤“借我张纸。”
汪大东茫然地摸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空白小纸条。
舒凤接过纸条,拿出签字笔。
笔尖悬在纸上,她只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
在她那庞大财富的概念里,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一百万,和十万并没有本质区别,都只是账户数字的一串变动。
但此刻,这个金额必须对汪大东“有意义”,必须“刚刚好”。
她落笔,娟秀有力的字迹写下:
¥100,000
不多写一块,也不少写一分。
这是中万钧欠黄菲的钱数,也是汪大东认为自己必须承担去凑齐、并负责偿还的金额。
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低成本,也是保全汪大东那份倔强自尊的最大尊重。
她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嘶啦一声,将写了金额的部分撕下,叠好,塞进汪大东摊开的手掌里。
汪大东“这是?”
汪大东懵了,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
舒凤“拿着。”
舒凤“支票兑付需要手续,急用的话,拿这个去找银行信贷经理,报我的名字,他们会立刻付现金。”
她补充道,强调了现金,因为汪大东不懂金融工具,拿现金在手里最实在。
舒凤“够解决那个麻烦了。”
舒凤“现在我得去找我的病房了,这里的医生不喜欢迟到。”
她轻轻咳了一声,看向汪大东,眼神认真了一瞬。
舒凤“汪大东,别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麻烦。”
说完,她不再停留,拎起袋子离开了。
汪大东彻底石化,看着手心里那张小小的纸条和清晰的“100,000”,又看看舒凤离去的背影。
刚才还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就这么被搬走了?而且不多不少,整整十万! 他需要多少,她就给多少。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头顶。
不是狂喜,而是混杂着震惊、巨大压力的松绑、被理解的暖流,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触动。
她甚至没有用那张看起来很神秘的卡,是怕他不认识、不懂吗?她只写了这个数,不多给一分让他觉得受之有愧,也不少给一分让他为难,这哪里只是借他钱?这分明是精准地踩在了他那条轴但要强的生存法则红线上,给了他最需要的台阶和最体面的尊严保护。
他猛地抬起头,朝着舒凤的背影,用尽全力喊道。
汪大东“舒凤!谢谢你!真的!这钱我汪大东向你保证,一定还你,一毛钱都不少,这辈子都记得,你住哪间病房?我晚点去看你!”
他的声音洪亮。
舒凤没回头,只是背影微微一顿,随即随意地朝身后挥了下手,像是在说知道了、烦死了。
一个专业利落的中年女性(私人陪护)从旁边迎上她,护着她消失在通往特需静养区的电梯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