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最快嘴的大婶拍着大腿道:“不知道啊!那位先生怪得很,问他名字也不说,只说是云游路过。见我们这儿遭了灾,就在村头破庙里住下了,这一住就是半个月。”
薛晴把孩子交给奶娘,此时也下了马车,走到赵匡胤身边,细细听着。
“那他长什么样?”薛晴忍不住插话。
大婶比划了一下,手抬得老高,“个子很高,得比这位老爷还高半个头。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吧,长得倒是俊俏,就是……”
大婶缩了缩脖子,似乎回想起来还有些发怵,“就是太冷了。从来不笑,那张脸板得跟庙里的判官似的。眉宇间总是锁着愁,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而且啊,”另一位村民补充道,“那先生总是穿一身黑。黑衣服、黑鞋子,头上戴个黑斗笠,手上……对,手上还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不管是抓药还是把脉,从来不摘下来。”
此时,像是有一道雷在薛晴耳边炸响。
高大、俊美、冷厉、黑衣、黑手套。
这世间除了他,再无旁人——刘连曦。
那个曾经的北汉皇帝,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毒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薛晴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节微微泛白。她强压下心头的激荡,声音有些发颤,“大婶,神医开的药方,你们手里还有吗?”
“那玩意我们看不懂!”大婶摇摇头,“不过我家灶房里还有些熬剩下的药渣,本想着留着给当家的再发发汗,夫人要是想看,尽管去。”
“快带我去。”薛晴急切地迈开了步子。
赵匡胤看着妻子的背影,若有所思,却没有阻拦,只是默默跟在身后,像是一座沉默的靠山。
大婶家的灶房简陋昏暗,灶台上摆着几个缺了口的陶罐。
薛晴顾不得脏,伸手抓起一把湿漉漉的药渣。凑近鼻端。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
附子、半夏、乌头……全是虎狼之药。
常人行医,讲究君臣佐使,温和调理。唯有他,唯有刘连曦,行医如行军,用药如用兵,最擅长以毒攻毒,在生死的一线之间博那一线生机。
而且这药渣里,还混着几片极难辨认的紫叶草。那是刘连曦惯用之药,也是他的风格。用最险的药,走最窄的路,行最霸道的治疗之法。
没错,就是他。
薛晴猛地转身,那双平日里总是温婉的眸子此刻亮得吓人,“大婶,那个神医现在在哪?”
大婶被这位贵夫人的气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指着村后,“昨、昨天还在的……今儿一早,我看那破庙门开着,人、人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
薛晴并不相信。
他既然在这个村子耗费半月心血,绝不会在病人尚未完全痊愈时就不告而别。这是他的傲气,也是他的医德。
他一定还在附近。
薛晴提着裙摆冲出了低矮的土屋。
风更大了,吹得她发髻微乱,步摇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