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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重逢时不归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沐九还能尝到嘴角的血腥味。争执的最后,宋闻璟那句“你是不是早就想走,拿你爸的死当借口”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心脏——今天是父亲和姑姑车祸离世的周年忌,他不过是想求宋闻璟陪他去把父亲的骨灰带回美国厚葬,却被曲解成“蓄谋离开”。情绪崩溃引发的剧烈咳血让他眼前发黑,摔倒时额头磕在门槛上,而宋闻璟的身影,消失在摔门的巨响里,连回头都没有。

再次睁眼,病房的白墙刺得他眼睛生疼。宋母坐在床边,一身得体的套装,语气却冷得像冰:“沐九,离开A市,永远不要再回来”她将一张银行卡推到床头柜上。

沐九盯着那张卡,忽然笑了。起初是压抑的低笑,后来越笑越失控,笑声里裹着撕心裂肺的悲凉,像被遗弃在寒冬里的幼兽,绝望又无助。他咳得浑身发抖,额角的纱布渗出血迹,眼泪混着笑意滚落:“阿姨,您觉得……是我在拖累他……对吗?”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宋母皱了皱眉,语气更冷:“不是吗,你们在一起本就不合适。闻璟年轻,不懂事,你该懂事。”

沐九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他缓缓拿起银行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然后猛地将卡扔在地上,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走的,不用您赶。”

宋母脸色一沉,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病房。她没看见,沐九在她走后,蜷缩在床上,双手死死捂着胸口,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双向情感障碍的躁期刚过,抑郁症的低谷接踵而至,父亲忌日的悲痛、宋闻璟的误解、宋母的逼迫,像三座大山,彻底压垮了这个早已不堪重负的人。他随身带的药瓶滚落在地,药片撒了一地,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出院那天,沐九清空了出租屋里属于自己的一切。他在书桌上留下一封信,字迹单薄,却字字泣血,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宋闻璟,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我以为高中时的心动能抵过一切,以为我小心翼翼的陪伴能暖热你的冷。可我忘了,你从来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身体不好,你嫌我麻烦;我情绪崩溃,你说我矫情;连我想把父亲的骨灰带回美国,你都觉得我在找借口离开。

你总以为我不会走,总觉得我没人保护,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我。是啊,我只有自己了,父亲和姑姑走了,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可你不知道,那些你随口说的刻薄话,那些你转身离去的背影,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累了,再也撑不下去了。

从此,A市的风,再也吹不到我这里。祝你安好,再也不见。”

宋闻璟找到这封信时,已经是三天后。他在沐九空荡荡的房间里,看到了散落的药片、记录着病情的病历本,还有一本日记——里面记着高中时他随口提的喜好,记着每次情绪波动时的自我拉扯,记着对父亲和姑姑的思念,最后一页写着:“今天是忌日,我想带爸爸回家,阿璟会不会同意?”

那一刻,宋闻璟如遭雷击。他终于知道,自己那天的误解有多荒谬;终于想起,高中时沐九总是独自坐在教室角落,脸色苍白,却会在他打球受伤时,默默递上创可贴;终于明白,那些他以为的“矫情”“麻烦”,是沐九在双向情感障碍和抑郁症的泥沼里,拼尽全力的坚持。而他,不仅从未察觉,还借着“年轻气盛”的名义,仗着沐九没人保护,一次次伤害他。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后来才从沐九的朋友那里得知,那天沐九咳血昏迷后,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再晚一步,就回天乏术了。

巨大的悔恨瞬间将宋闻璟淹没。他疯了一样拨打沐九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他动用所有关系寻找沐九的下落,却杳无音讯。接下来的日子,他像变了一个人。酒精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公司的事务被他抛在脑后,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短短一个月瘦得脱形,眼底满是红血丝,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朋友们想拉他出来,可每当有人提起沐九,他就会失控地嘶吼,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爱,而是在以爱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欺负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后来,宋闻璟慢慢振作起来。他接手了家族企业,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再也没有碰过酒,身边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人。他把沐九的日记和病历本珍藏在身边,常常一个人坐在曾经和沐九一起布置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夕阳,一遍遍想:如果高中时他能多一点细心,早点发现沐九的痛苦;如果那天他能听沐九把话说完,而不是急着指责;如果他能拦住母亲,不让她去逼迫沐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些念头像一根蚀骨的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日夜提醒着他的罪孽。他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错过,就是一生。而他能做的,只有带着这份永远无法消解的悔恨,在没有沐九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活着,期盼着有一天,能再见到那个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的人,说一句迟了太久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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