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煮的,是一块男人的骨头。
对着电脑,我眼前是今天的现场照片与写了一半的命案现场分析报告。
先用洗衣粉水煮掉尸体一小块肱骨上的肌肉和软组织,再观察表面粗隆——这是我常用的确定死者性别的办法。
四下俱黑,只有屏幕上的照片荧光闪烁。
他散落在河道里。没有头,没有躯干。
白色水汽继续升腾,弥漫。
这是我与无头男尸的对话时间。
出现场回来那晚,我失眠了。
办公室越来越静。只有不远处的电磁炉持续发出「咕嘟咕嘟」声。一股一股白色蒸汽喧嚣而起,满是不安。
一
握着 24 号银色手术刀,刀尖轻触他皮肤的瞬间,我的手顿了下。
我感到了他皮肤尚存的弹性。
不锈钢解剖台冰凉。我双脚开立。头顶一圈强烈的冷光。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特有的气味,冷嗖嗖地,越来越浓,似乎要钻进我的脑子。水和消毒液也盖不住——他正一点点腐烂。
解剖刀从他断裂的肩部切入,刀尖在青紫色的皮肤上缓缓下划。
肱骨上没有明显的骨化。
刀尖继续向下。切开肌肉,脂肪不多,没有明显的疤痕。
死者年纪不大。
屋里的抽风机不间断发出「呜呜」声,像是哀嚎。
他躯干断开的地方,肋骨参差不齐地从乌黑的肌肉中露出。
河道里的发现,支离破碎。一块大腿骨,一段小臂,还有零星的肋骨和脊椎。像是被野兽啃食过,又像是被利器砍断。但断口整齐,不像是野兽。
我戴着双层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附着着肌肉的骨头碎片。肌肉呈现出死亡多日后的暗红色,表面有些粘腻。我凑近闻了闻,除了尸体特有的腐败气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和水草味。
这是在河道里浸泡了多久?
我翻看现场照片,河道水流湍急,淤泥堆积。发现尸块的是几个正在清理河道的工人。他们看到漂浮在水面的东西,一开始以为是动物尸体,捞上来才发现是人。
报警后,我带着助手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河道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水面上,水面反射着刺眼的光。
我跪在河道边,仔细观察着水面和岸边。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垃圾和水草,没有任何可疑的漂浮物。岸边是泥土和杂草,也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助手在旁边拍照、记录。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残缺的尸体。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专注工作。
我们沿着河道向下游搜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的尸块。但除了零星的骨头碎片,再无其他发现。
回到解剖室,我开始了更细致的检查。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我都仔细地观察、测量、记录。死者的身份是最大的谜团。没有头,没有指纹,甚至没有躯干,想要确定身份难上加难。
我将收集到的骨头碎片一一清洗干净,拼凑在一起。这就像一个残忍的拼图游戏,每一个碎片都带着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