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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托付与微光

　　山谷的风，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屏息。

　　橘子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重与挣扎，心中那根紧绷了无数轮回的弦，似乎终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远比醉生梦死更甚。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真实的脆弱：

　　“云瀚，” 她唤他，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坦诚，“母亲……累了。”

　　“这权柄，这征伐，这日复一日的算计与平衡，母亲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帝国里那些所谓的心腹大臣，见我久不临朝，早已开始各自盘算，争权夺利。母亲需要人分担，更需要一个……真正能让我放心的人，来接过这一切。”

　　她向前一步，目光恳切地望着儿子，没有任何强迫，只有商量与托付：

　　“你愿意吗？愿意替母亲，扛起这份重担吗？”

　　“母亲不会强迫你一定要选择战争，或是和平。那是你的路，该由你自己去走，去判断。”

　　她甚至露出一丝苦涩而包容的笑意，

　　“如果你觉得，回归戴家，继承星罗帝国的皇位，是一条更好的路，母亲……也同意。或许，由你来统一这片大陆，会比任何人都更合适。”

　　徐云瀚彻底愣住了。他预想过母亲的责难、算计，甚至是以亲情为筹码的逼迫，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般近乎疲惫的、带着放手意味的托付。

　　他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倦怠，童年时母亲独自支撑帝国的坚韧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叠。一股混杂着心疼、责任与某种被全然信任的悸动，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姿态，沉声道：

　　“母亲，儿子愿意！”

　　“日月帝国是您的心血，是弟弟妹妹们的根基。儿子不会让它落入他人之手，也不会让它走向不可控的毁灭。”

　　“无论前路是战是和，儿子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衡量，担起这份责任！”

　　霍雨浩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橘子那份超脱算计的疲惫，看到了儿子眼中燃烧起的、属于责任与担当的火焰。

　　他心中对那无形命运的愤怒与抗争之心并未熄灭，反而更加炽烈——凭什么他的人生要被安排？凭什么他的儿子也要被卷入这旋涡？

　　但此刻，他看着儿子主动扛起责任的背影，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或许，也是儿子自己的选择，是挣脱命运的一部分。

　　橘子欣慰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泪光。她俯身，轻轻扶起儿子，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好，好孩子。母亲……谢谢你。”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第一次，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请求，看向一直沉默的霍雨浩：

　　“霍雨浩。”

　　“我知道，我或许没有资格提出这个请求……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孩子们。”

　　“看看浩月的眼睛是否还好，看看小橘子是不是还那么倔强，看看念念……还怕不怕黑。”

　　“只是看看他们。以母亲的身份。”

　　“可以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太后的威严，没有了轮回者的疯狂，只剩下一个母亲最朴素的渴望。

　　霍雨浩看着她，看着这个与他纠缠了数世，带来了无数风暴与真相，此刻却显得如此单薄无力的女人。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在那份对孩子们共同的牵挂面前，他所有的壁垒，似乎都软化了一瞬。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打破了横亘在他们之间，那堵由命运、算计和神权筑起的高墙的一角。

　　一丝微光，似乎在这片承载了太多沉重对话的山谷中，悄然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