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蓁蓁艰难早起,为百里延换药,确认已无大碍。她重新换了药方,叮嘱五叔亲自熬药,若药材不够,让良辰去崔府取药,不要去外面药房买。百里延卧房外,戒备森严,除了五叔,外人不得入内。
月华君与高秉烛、蓁蓁、二郎聚在书房,商议昨夜毒杀之事。书房内,四人围坐,目光交汇,高秉烛神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蓁蓁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直接开门见山道:“高秉烛,昨夜你说天堂工事材料被偷换,指向百里家。今日你要说清来龙去脉,我对百里家十分了解,不可能做这种事。何况,百里家擅长百工之术,产业颇多,也绝不可能是贪污受贿。”
高秉烛长叹,沉声道:“我所知,都与天堂大佛工事有关。工事所需铜料,为圣人敕令开采,质纯量大,本应该严加看管,却流入别处……此事由百里大人全权负责,我怀疑百里大人知晓内情,昨夜便潜入书房,想要查问真相,没成想......”
他停顿片刻,似是下定决心,才继续道:“我还查到,铜料流出可能与一神秘势力有关,名叫‘春秋道’。他们行事隐秘,与神都连番命案相关。我一直在追查一个使手戟的杀手,大理寺交接我的那名官员便是春秋道的人,被我逼问时,也被其所杀。此人武艺高强,行踪诡秘,曾多次杀人灭口,我险些丧命其手。”
“春秋道?”月华君黛眉紧蹙。二郎与蓁蓁对视,亦是茫然。蓁蓁心道,这春秋道莫非是幕后黑手?
二郎沉声道:“无论春秋道是什么人物,害我阿爷之人,我绝不会放过!既然你怀疑天堂工事有异,不如先查阿爷之前的卷宗,可能会有线索。”
蓁蓁颔首:“弘毅哥哥说得是。阿爷掌管工事多年,卷宗必有端倪。月华君,你在内卫可调阅相关文书,带高秉烛去查看可好?”
月华君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高秉烛:“我带他去内卫查找。”
蓁蓁意味深长的对高秉烛说道:“月华君此行未必顺利,若有人阻挡,便靠你了。”
高秉烛心中一动,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未及片刻,府外传来喧哗声,百里氏族人闻讯赶来,说是想探一探百里延的病情。蓁蓁与二郎将众人迎至中庭,族人平日倚仗百里延权势,此刻却各怀心思。
蓁蓁神色淡然,朗声道:“诸位,家主中毒昏迷,尚在救治,暂无大碍。尔等有何要事?”
一个长得有些猥琐的中年男子,名为百里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家主病重,百里氏不可一日无主。不如......暂选代掌之人,处理族中事务。也免得蓁娘劳累......”他言辞谨慎,不想惹怒蓁娘,却也难掩跃跃欲试之态。
蓁蓁闻言,冷冷道:“家主还没死呢,你急着选新主?”
她话音刚落,玉手轻拍案几,只听“砰”一声,案几四分五裂,木屑飞溅的到处都是。中庭顿时鸦雀无声,族人都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直视蓁蓁。
“你想选谁?选你好不好?”蓁蓁皮笑肉不笑的向他说道。
百里桥冷汗涔涔,忙拱手解释:“不敢!不敢!我、我只为探望家主而来,绝无他意!蓁娘千万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其余族人见势不妙,脚底抹油,纷纷告辞,片刻间跑得干干净净。
二郎目睹此景,心中百感交集。蓁蓁威震族人,固然令人振奋,却也实在让他羞愧难当。
阿爷昏迷,族人觊觎,审问高秉烛,全依赖蓁蓁决断。他前半生在阿爷庇护下无忧无虑。如今新婚,便遭逢大变,他怎么能继续做懵懂公子,难道以后事事都倚靠蓁蓁?
回到内院,二郎拉住蓁蓁,眼神坚定:“蓁蓁,我不能事事依靠你。我是阿爷的儿郎,更是你的夫君!理应我护着你,护百里家,而非让你为我遮风挡雨。我要接手家业,查明真相,为阿爷报仇!”
蓁蓁一怔,随即展颜一笑,颇感欣慰。二郎本是她“任务对象”,不管他愿不愿意长大,她都会庇护他一生平安。但他如今愿意主动担责,这是好事。
朝闻道,夕死可矣。蓁蓁是不愿活在象牙塔,无知无觉的过一生的。以己度人,二郎愿意成长,她自然不会阻拦。她明白他的意思,遂,把主动权都交给他,让他来主导。她只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便好。
她握住二郎的手,柔声道:“弘毅哥哥为人聪慧、赤城。既有此心,我就陪着你查明真相,为阿爷报仇。”
二郎点头,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那颗木石之心,似在风波中裂开,孕育出担当。他暗下决心:从今往后,他要成为蓁蓁的依靠,也为阿爷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