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的绿疯长着自由的渴望,我撞碎热浪,一头扎进那无拘无束的夏天,那一刻我就是我,我将有着新的一生
蝉鸣撕开六月的热浪时,夏栀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桌上刻的歪扭五角星。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在推导复杂的函数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槽里,和记忆里的每一个六月别无二致。
“夏栀,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做?”
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的课本上,打断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夏栀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教室里五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和前十四次循环里的场景分毫不差。
她站起身,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过点A作BC的垂线,构造直角三角形后用三角函数求解。”
老师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赞许:“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
夏栀坐下时,邻座的林小满偷偷塞过来一颗橘子糖,橘色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栀栀,下节课体育课自由活动,我们去操场看男生打篮球好不好?”
夏栀捏着那颗糖,糖纸的纹路硌着指尖,熟悉的触感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钝痛。她记得,就是这节体育课后,她会在回教室的路上被失控的自行车撞倒,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在一片嘈杂的惊呼声里失去意识。再次睁眼时,又是六月一日,她十三岁生日刚过不久,距离十五岁的死亡节点还有两年。
这样的循环,她已经经历了十四次。
第一次循环时,她以为是一场荒诞的梦。十四岁那年夏天,她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突发离世,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和母亲布满泪痕的脸。可下一秒,她就回到了初一的课堂,同桌林小满正用圆规在橡皮上刻小鸭子,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烈。
她欣喜若狂,以为是上天给了她重新活过的机会。她开始规律作息,坚持锻炼,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带来危险的场景。可命运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论她怎么挣扎,总会在十五岁生日前后以各种方式死去——溺水、车祸、突发疾病,甚至有一次,她待在家里不出门,却遭遇了罕见的燃气泄漏。
第十四次循环结束时,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林小满哭花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原来有些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第十五次循环开始的那天,夏栀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制定“求生计划”。她旷了上午的课,独自走到学校后面的老巷子里。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侧的老墙爬满了绿藤,巷口的修鞋摊前,白发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和记忆里的模样丝毫不差。
“小姑娘,不上课跑这儿来干嘛?”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善意的询问。
夏栀蹲在摊前,看着他手里的针线在旧皮鞋上穿梭:“爷爷,您说人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命运就像这鞋上的线,看着是定好的针脚,可换个针法,就能缝出不一样的花样。”他顿了顿,指了指巷尾的老槐树,“你看那棵树,去年冬天被雷劈了,大家都说活不成了,这不一到春天,又冒出新枝了。”
夏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的树干上确实有一道焦黑的裂痕,可裂痕周围,正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她的心猛地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寂已久的心底破土而出。
回到学校时,体育课已经开始了。林小满看到她,立刻挥着球拍跑过来:“栀栀,你去哪儿了?我们正说去打羽毛球呢!”
夏栀看着好友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前十四次循环里,她总是因为忙着“自救”,拒绝了林小满无数次的邀约。她记得林小满喜欢吃巷口的红豆冰,记得她藏在课本里的明星海报,记得她偷偷在日记本里写的心事,可她从未真正陪她好好度过一个夏天。
“好啊,”夏栀接过球拍,“不过打完球,我想请你吃红豆冰。”
林小满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你以前不是说冰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吗?”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夏栀掂了掂球拍,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夏天就是要吃冰的才舒服。”
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夏栀跑得气喘吁吁,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瞬间蒸发。她很久没有这样肆意地运动过了,前十四次循环里,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生怕任何一点意外加速死亡的到来。可现在,她突然觉得,与其在恐惧中煎熬两年,不如好好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那天下午,她们坐在巷口的小推车里,分享着一碗红豆冰。冰沙入口即化,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夏日的燥热。林小满絮絮叨叨地讲着班里的趣事,夏栀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栀栀,”林小满突然停下话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最近好像变了好多,以前你总是皱着眉头,好像有很多心事。”
夏栀舀了一勺红豆,慢慢嚼着:“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她看着巷口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以前总想着要抓住些什么,反而错过了很多东西。现在觉得,能好好活着,能和朋友在一起,就很好了。”
从那天起,夏栀开始真正地“活”在这个夏天里。她不再刻意避开那些可能带来危险的场景,而是像个普通的初三学生一样,认真听课,和同学嬉笑打闹,陪林小满追喜欢的电视剧,在周末和家人一起去公园野餐。
她发现,当她不再执着于“活下去”这个目标时,生活反而变得生动起来。她知道校门口的早餐摊每天六点半会推出刚出锅的糖糕,知道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最美的晚霞,知道林小满每次说谎都会不自觉地抠指甲,知道父亲藏在书房抽屉里的老照片背后,写着母亲年轻时的名字。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八月末,距离她十五岁生日只有一个月了。前十四次循环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开始陷入焦虑和恐慌,可现在,她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帮母亲择菜。
“栀栀,”母亲把洗好的桃子递给她,“下个月你就十五岁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夏栀咬了一口桃子,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我想要一张全家福。”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等你生日那天,我们全家去照相馆拍。”
夏栀看着母亲温柔的侧脸,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前十四次循环里,她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她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却忘了有些遗憾,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九月十日,教师节。夏栀和林小满一起给班主任送了一束向日葵。办公室里,老师看着她们,语重心长地说:“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你们要好好努力,争取考上理想的高中。”
林小满吐了吐舌头:“老师,我们会的。”
走出办公室,林小满拉着夏栀的手:“栀栀,你想考哪个高中?”
夏栀看着远处的教学楼,阳光洒在红色的砖墙上,温暖而明亮。前十四次循环里,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到中考那天。可现在,她突然有了期待。
“我想考市一中,”她说,“听说那里的校园里有很大的樱花树,春天的时候特别好看。”
“那我们一起考!”林小满用力点头,“到时候我们还做同桌,一起去看樱花。”
夏栀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这个约定,或许永远无法实现。但她不后悔,至少在这一刻,她们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九月十五日,夏栀的十五岁生日。
那天早上,她穿上了新裙子,和家人一起去照相馆拍了全家福。镜头前,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夏栀站在中间,笑得格外灿烂。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夏栀突然觉得,就算这是最后一次循环,她也没有遗憾了。
下午,林小满来家里找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栀栀,生日快乐!”
夏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相册,里面贴满了她们从小到大的照片——幼儿园时一起画的画,小学时一起戴过的红领巾,初中时一起在运动会上的合影。每一张照片下面,都写着林小满娟秀的字迹。
“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相册,”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后我们还要拍更多照片,填满它。”
夏栀抱着相册,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前十四次循环里,她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她总是在生日前后死去,来不及和朋友说再见,来不及留下任何痕迹。
“谢谢你,小满。”她轻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傍晚,夏栀独自走到了学校后面的老巷子里。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口的修鞋摊已经收摊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板凳。
她走到老槐树前,伸手抚摸着树干上的裂痕。裂痕处的新芽已经长成了嫩绿的枝条,枝叶间,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跳跃。
夏栀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的温度,能听到巷子里传来的蝉鸣和远处的车声,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槐花香。这些细微的感受,在前十四次循环里,都被她忽略了。
她想起了第一次循环时的惊慌失措,想起了第十四次循环时的绝望无助,想起了这个夏天里林小满的笑容,想起了父母温柔的眼神,想起了巷口老人的话。
或许,所谓的循环,从来不是为了让她找到“活下去”的方法,而是为了让她学会“如何活”。前十四次,她执着于结果,却忘了过程本身就是意义。而这一次,她认真地度过了每一天,珍惜了每一个人,就算结局无法改变,她也已经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
一阵微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和她告别。夏栀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留下一片绚烂的晚霞。她知道,死亡很快就要来了,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天,但她不再害怕了。
她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身影。她想起了第一次循环开始的那个夏天,阳光也是这样明媚,林小满也是这样笑着递给她一颗橘子糖。
原来,所有的循环,都是为了让她回到最初的起点,找到真正的自己。
走到巷口时,夏栀停住了脚步。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晚霞褪去最后一抹色彩,夜幕开始降临,几颗星星已经在天边闪烁。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个夏天的所有气息都吸进肺里。
然后,她迈开脚步,朝着那片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释然。
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是第十六次循环,还是真正的解脱。但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那个在循环中挣扎了十四次的女孩,终于在第十五次盛夏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她不再是被困在时间牢笼里的囚徒,而是在明媚阳光中,真正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亲爱的夏小姐,鲜花依旧灿烂,你的故事还在继续,愿你有如鲜花开放时的灿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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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也是高级起来了
一篇小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