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山脉的镜面岩壁映出四个扭曲的影子。刘七钟的脊骨正在渗出金液,那些鎏金道息滴在石面上,竟让镜中倒影自行熔解——这是刻符铭道境修士独有的"金蝉脱壳",以本命精血混淆天机。
青衫客的断腿处结着冰晶,每走一步都在镜面上冻出霜花。他腰间悬着的青铜铃突然自鸣,铃舌上三枚逆刺同时炸裂——这是师门至宝"丧魂钟"在示警。
"出来吧。"青衫客的嗓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我知道您在看着,师叔。"
岩壁某处泛起水波般的纹路。胖修士的残躯从镜中浮出,腹部嵌着的九枚骨符正在缓慢逆转——这是"伪第五境"特有的"倒行逆施",以折寿为代价强行提升修为。
"丧魂钟都请出来了..."胖修士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师兄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岩壁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镜面碎片剥落,在空中组成一柄三丈长的透明棱刺。这是青衫客师傅的"照影寒魄",传说能钉住修士的魂魄倒影。棱刺尖端对准刘七钟胸口时,他背上的锻锤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刘七钟笑了。他笑的时候,锁骨处的夔纹突然活过来般游向喉结:"墨老鬼还是这般下作。"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前血肉——皮肤下赫然是半透明的金属脏腑,心脏位置悬浮着一枚旋转的青铜小钟。
"铛——!"
钟声荡开的瞬间,整片镜面峡谷沸腾了。岩壁碎片在声波中互相撞击,折射出千万道扭曲的光束。胖修士惨叫一声,七窍喷出带着金属碎片的血雾——那些光束竟能实体化。青衫客的丧魂钟表面爬满裂纹,但他趁机将断腿插入地面,冻气顺着岩缝直袭刘七钟脚下。
"咔啦!"
刘七钟左腿瞬间结冰,寒霜顺着经脉向上蔓延。更可怕的是照影寒魄正在分化——透明棱刺分裂成九根细针,每根针尖都带着幽冥特有的青黑色焰苗。
"九窍噬心钉..."刘七钟的金属骨骼开始泛出锈色,"墨老鬼连镇派之宝都..."
第一枚青黑细针穿透他肩膀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云翳——是某种庞然大物遮蔽了天光。众人抬头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两只布满星辰刻痕的巨手撕开云层。
"下凡者!"胖修士的骨符突然全部自燃,"快走!"
但已经迟了。最先降临的老者脚踏青铜编钟,每步都踏出令空间震颤的音波。他枯瘦的手指轻轻一划,九窍噬心钉就像被无形锻锤击中,全部弯曲成诡异的弧度。
"以大欺小..."老者的声音带着金属空腔的回响,"墨宗越发不堪了。"
青衫客突然捏碎丧魂钟。青铜碎片在血雾中重组,化作一柄刻满往生咒的短刃刺向老者。这是搏命之术"器魂祭",以本命法宝为代价的最后一击。
"叮!"
老者甚至没有回头。他背后的空气自动凝结成半透明砧台,短刃撞在上面迸出漫天火星。但就在火星飞溅的刹那,胖修士的残躯突然爆炸——血肉中飞出三百六十枚带倒刺的骨片,每片都刻着墨宗秘传的"蚀金咒"。
"小心道蚀!"另一位下凡长老终于现身,腰间天工链哗啦作响。他挥袖卷起狂风,风中竟夹杂着细小的金属沙暴。骨片与金属沙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最先降临的老者突然闷哼一声。他的左臂齐肩断裂,断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银色的液态道息。更可怕的是这些道息正在空中自发凝结成兵器形状,仿佛有意识般攻向主人。
"墨宗的蚀金咒竟练到第七重了..."断臂长老冷笑,"看来今日要开杀戒。"
他剩余的那只手结了个古怪手印。龙脊山脉深处突然传来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所有镜面岩壁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一柄横贯天地的巨剑虚影。
"器相·天工锻星剑!"
随着这声暴喝,整片山脉的金属矿脉都在颤抖。青衫客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细小齿轮——这是长期接触丧魂钟被反噬的征兆。他想逃,却发现双脚已经长进岩石,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
"不...不!"青衫客的惨叫带着金属摩擦声,"师叔救我!"
胖修士早已化为血雾逃窜,却在半空被天工链缠住。那些链环自动分解重组,化作囚笼将他困在其中。每根栅栏都在缓慢收缩,挤压得骨符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刘七钟突然跪倒在地。他胸口的青铜小钟出现蛛网裂纹,背后浮现的锻锤虚影正在消散。最恐怖的是他的皮肤——那些金属化的部位正在剥落,露出下面开始腐朽的血肉。
"道解..."断臂长老面色骤变,"他强行催动宝器通灵,道基开始崩塌了!"
另一位长老立刻甩出天工链缠住刘七钟。链环触及他身体的瞬间,竟发出淬火般的嗤嗤声。刘七钟的瞳孔已经变成浑浊的金属色,嘴角却还在笑:"...终究...还是差一步..."
"闭嘴!"断臂长老突然扯断自己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在空中化作流光没入刘七钟眉心,"撑住!宗门大阵就在三十里外!"
青衫客的惨叫突然停止。他的身体完全变成了青铜雕像,表面布满冰裂纹。但雕像的右手食指却诡异地动了动,突然炸开——一枚染血的骨符激射而出,直奔刘七钟后心。
"噗!"
千钧一发之际,腰悬天工链的长老闪身挡住。骨符穿透他胸膛的刹那,这位下凡者全身亮起刺目金光——不是防御,而是将所有道息压缩到极致后的爆发。
"走!"他反手拍在断臂长老背上,这一掌直接撕裂空间送走两人,"带他过千器冢!"
断臂长老抱着刘七钟出现在血色荒原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天空被染成诡异的紫金色,云层中浮现出巨大的锻炉虚影——这是第八境修士兵解引发的"天工陨象"。
"坚持住..."断臂长老的嗓音突然年轻起来,竟是燃烧寿元在维持生机,"看到那些插在地上的兵器了吗?"
刘七钟浑浊的视线里,荒原上密密麻麻的残兵正在嗡鸣。刀枪剑戟全部指向他们,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这是宗门大阵外围的千器冢,历代修士临终前都会将本命器投入此处。
当第一缕道息从刘七钟七窍中被抽出时,断臂长老突然将他抛向器冢中央。无数兵器同时发出悲鸣,形成道息漩涡将他托住。那些残破的刀剑正在向他输送微弱的金灵之气,延缓道解的速度。
"记住..."断臂长老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这是天工链反噬的征兆,"过阵眼时...咳...把骨符...逆刻..."
他的下半身已经消散成金属粉尘,随风飘向千器冢。刘七钟挣扎着爬向他,却看见长老最后凝固的笑容——那张脸正在快速年轻化,最终定格在二十余岁的模样。
"原来...是...大师兄..."刘七钟的金属手指抠进地面,拖着残躯向前爬行。他的身后留下长长的血痕,每滴血落地都凝成细小铜珠。
千器冢的兵器鸣叫声越来越急。当刘七钟的手终于碰到宗门大阵的光幕时,他听见体内传来清晰的碎裂声——二十四节脊椎上的武器图腾,正在逐个熄灭。
护山大阵的光幕泛起涟漪。几个巡山弟子惊恐地看见,浑身是血的宗主像破布娃娃般栽进山门,怀里还抱着半截天工链。他身后拖出的血痕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条横贯千器冢的金色火路。
"快...通知..."刘七钟的嘴唇开合,却只吐出几个金属碎屑般的音节。他的瞳孔开始扩散,但锁骨处的夔纹却诡异地亮起来——那些逆刻的纹路正在吸收天工链残片的力量。
最先跑到的弟子突然僵住。他看见宗主胸口浮现的青铜小钟虚影里,隐约有个锻锤标记在重组。更可怕的是宗主正在无意识重复某个手印——那是宝器通灵境特有的"器语",意味着有本命法宝正在百里外呼应召唤。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龙脊山脉深处,那柄曾被召唤过的天工锻星剑虚影,正在血泊中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