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染血的夜晚后，这个本该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弦之鬼，却成了我们茅屋的常客。
母亲说，在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猗窝座先生常在月夜悄然而至，用冰凉的指尖轻点我的鼻尖，逗得我咯咯直笑。但笑着笑着，他的目光就会突然失焦，仿佛透过我在凝视某个遥远的幻影。
“猗窝座先生今天也来了呢。”
母亲总是这样轻声招呼着，将温好的酒推到猗窝座先生面前。
夜深的时候，猗窝座先生总是沉默地坐在门外，保持着既能守护我和母亲，又不会惊扰到我们的距离。黎明前的某个时刻，他的身影就会如同晨雾般消散，只在门前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浅浅的足迹。
奇怪的是，自从他开始造访，村子里再也没闹过鬼患。偶有外乡人提起附近有恶鬼出没，村民们都会露出困惑的表情——在我们这里，连野狼都不敢靠近村舍。
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识到猗窝座先生的武术。那是个满月之夜，月光静静地散落在后院中，先生第一次教我摆出武术的起手式。他的动作快得仿佛同时有十几个身影在舞动，幼小的我忙着惊呼，根本看不过来。只见拳风扫过时，院里的老树簌簌落下一地叶子。
“呼吸要像穿过竹林的风。”他握住我的手腕，放在树干上，“现在告诉我，这棵树有几处旧伤？”……
从那天起，一切的夜间游戏逐渐转变为对我的训练。
有月光的时候，猗窝座先生教我武术动作。而无月的夜晚，训练就变成了另一种游戏。
这时候，先生会用布条蒙住我的眼睛，然后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移动。
“我们未必需要光。”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落叶擦过衣袖的声响，或许就是某种预兆。”
六岁时，我已经能在黑暗中凭风声躲开他掷来的松果，甚至能徒手劈断手腕粗的枯枝。猗窝座先生站在一旁满意地笑着，月光映得他眼角的红纹格外鲜艳。
山上的特训始于一个闷热的夏夜。母亲的身体受不得夜露，只能倚着门框目送我们离去。
“日出前回来。”
她将我的衣领仔细掖好，手指却不自觉地攥住了猗窝座先生的袖角。他轻轻点头，那片布料就从母亲指间溜走了。
月光下的山径像一条银色的溪流。猗窝座先生宽厚的背影在前方分开浓雾，时不时停下等我跟上。当我们抵达练武的空地时，他突然单膝跪地，将掌心贴在覆满苔藓的岩石上：
“大地也在呼吸。小游，试试，能感受到吗？”
年幼的我似懂非懂，只是学着猗窝座先生的姿势，闭上了双眼，试图感受大地的律动。
训练常常持续到凌晨两三点。
这时一旦歇下来，我的眼皮就会开始打架。只觉朦胧中有人将我背起，我的脸颊贴着冰凉的发丝，鼻尖萦绕着终年不散的雪松香。下山的小路在他脚下稳如平地，半梦半醒间，唯有偶尔踩断的枯枝发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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