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雨连绵三日,将京城泡成一片泽国。沈惊瓷站在琉璃阁的窗前,看着庭院中被雨水打落的枯叶——三日前崔佑安因蛊毒反噬昏迷,禁军统领趁机将一枚刻着“前朝遗脉”的铜哨悄悄塞进她手中,那是联络反崔势力的信物。腕间的银链不知何时已被她用藏在发钗里的细锉磨出了深痕,只待时机成熟。
“姑娘,定国公醒了,传您去书房。”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沈惊瓷对着铜镜整理衣襟,袖中暗藏的玉瓶里装着她用七叶一枝花与鹤顶红调制的“牵机引”改良版——此毒能暂时抑制炽焰蛊的力量,却会让使用者四肢麻痹,是她从《青囊玄机》残页中破解的“以毒攻毒”之法。崔佑安的书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他靠在铺着狐裘的椅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蛊纹仍在隐隐跳动。看到沈惊瓷进来,他招了招手,声音沙哑:“过来。”
沈惊瓷走近,故意在袖口擦过他的茶盏,将“牵机引”的粉末混入其中。“你的蛊毒又重了。”她看着他腕间暴起的青筋,语气平静,“《青囊玄机》残页里说,需用活人的心尖血做药引,你打算对谁下手?”
崔佑安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觉得呢?”他没有喝,只是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续命玉上,“惊瓷,只要你把另一半玉给我,我保证不动你在意的人。”
“我的玉,只给值得的人。”沈惊瓷别过脸,余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密信——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江湖各门派的势力分布图,其中“百草谷”旧址被画了个醒目的叉。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担忧:“你若再强行运功,恐会经脉尽断。”
这番对话被藏在书架后的暗卫听得一清二楚。待沈惊瓷离开,崔佑安猛地捏碎茶盏,瓷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牵机引”的药粉上,竟泛起诡异的黑气——他早已察觉茶中有毒,却故意将计就计,想看看她究竟要联合谁。
三日后,沈惊瓷以“探病”为由被允许外出,实则在城西破庙会见了三波势力:
- 江湖门派:百草谷旧部带来了当年侥幸逃生的弟子,他们带来了沈家秘制的“易容膏”和能解百毒的“还魂草”;
- 朝堂官员:御史大夫呈上崔佑安私铸钱币的证据,密报中提及他用炽焰蛊控制了三位封疆大吏;
- 前朝旧部:禁军统领带来了兵符拓印,言说崔佑安登基大典那日,将有三千死士埋伏在太庙。
沈惊瓷将续命玉掰下一小块,用内力温养后分给众人:“此玉能短暂压制炽焰蛊,诸位需在大典当日,趁他运功祭天之时动手。”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全然不见往日囚笼中的脆弱,“我已在他常用的熏香中加入‘醉心散’,届时蛊毒与药性相冲,正是破局之机。”登基大典前夜,京城突然爆发怪病,患者四肢麻痹、口吐黑涎,与炽焰蛊发作的症状极为相似。沈惊瓷以“瓷娘”身份出现在疫区,用银针放血配合“还魂草”施救,暗中却将真正的致病源——一种能模拟蛊毒症状的“假死草”——散播到崔佑安的军营中。
“定国公修炼邪蛊,祸乱京城!”谣言随着病患的增多而蔓延。崔佑安派出的黑衣卫试图灭口,却发现“瓷娘”身边跟着一群身着百草谷服饰的神秘人,他们用淬毒的银针与机关弩击退追兵,身法与当年百草谷的护谷武师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沈惊瓷用易容膏扮成崔佑安的模样,深夜潜入丞相府,将伪造的“屠城密令”藏在书房暗格。第二日,密令被“意外”发现,上面赫然写着“登基后血洗反对者”,落款处盖着崔佑安独有的“玉衡”印鉴——那是她用蜂蜡拓印后,让百草谷巧匠仿制的。
“反了!定国公要杀我们灭口!”丞相府的幕僚们四散奔逃,消息如野火般传遍朝堂。崔佑安坐在府中,听着心腹汇报城中乱象,猛地掀翻了桌案:“沈惊瓷!”他眼中赤红暴起,胸口的蛊纹剧烈跳动,却因沈惊瓷提前下在饮食中的“醉心散”而无法运功。登基大典当日,太庙前的广场上挤满了文武百官与围观百姓。崔佑安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站在祭天台上,脸色因蛊毒与药性的冲突而时红时白。他看向台下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沈惊瓷穿着宫女服饰,站在仪仗队里,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爱恨,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吉时已到——祭天!”礼官高声唱喏。崔佑安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内力,炽焰蛊的力量在体内奔腾,将他的龙袍都映得通红。就在他准备点燃祭天圣火时,异变陡生:
- 江湖杀招:百草谷旧部从屋顶射出淬毒的“暴雨梨花针”,针上涂着能克制炽焰的“寒玉髓”,直逼崔佑安周身大穴;
- 朝堂倒戈:御史大夫突然跪地,呈上崔佑安灭门百草谷、私铸兵器的铁证,数百名官员随之附和,高呼“诛杀暴君”;
- 禁军反水:禁军统领挥剑砍断太庙石柱,三千死士非但没有护驾,反而抽出藏在幡旗中的利刃,砍向崔佑安的亲卫。
炽焰蛊的力量在“醉心散”的干扰下变得紊乱,崔佑安挥手震开飞针,却感觉四肢渐渐麻痹。他看着沈惊瓷从仪仗队中走出,手中握着半块续命玉,玉上沾染着他的血——那是三日前他昏迷时,她悄悄取走的心头血。
“崔佑安,”沈惊瓷的声音透过混乱传来,清晰而冰冷,“这是你欠我沈家的。”她将心头血滴在玉上,玉坠爆发出刺眼的清光,直刺崔佑安的丹田——那里正是炽焰蛊盘踞之处。
“呃啊——!”崔佑安发出痛苦的嘶吼,炽焰力量与清光在体内激烈碰撞,将他的经脉撕扯得剧痛难忍。他看着沈惊瓷眼中决绝的光芒,忽然笑了,笑得咳出鲜血:“沈惊瓷……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他猛地撕开龙袍,露出胸口狰狞的蛊纹,竟用内力强行引爆了部分蛊虫!赤红的火焰从他体内爆发,瞬间烧死了周围的杀手,却也让他自己的经脉寸寸断裂。
“不——!”沈惊瓷看着他自毁经脉的疯狂举动,心脏骤然抽痛。她本意是压制蛊毒,让他伏法,从未想过他会选择同归于尽。
崔佑安在火焰中走向她,每一步都踩在血泊里,眼中却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被身后射来的冷箭贯穿了胸膛。
“大人!”黑衣卫统领嘶吼着扑过来,却被禁军拦住。
崔佑安缓缓倒下,视线模糊中,他看到沈惊瓷向他跑来,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他想对她说些什么,想解释当年灭门的真相,想告诉她那句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却只吐出一口血沫,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惊瓷跪在他身边,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没有了,那个曾让她恨之入骨、又让她心乱如麻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的“反击”之下。续命玉掉在地上,沾染了他的血,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哀悼这段纠缠至死的爱恨。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冲刷着太庙前的血迹。反崔势力欢呼雀跃,前朝旧部开始清点权力,而沈惊瓷坐在雨中,抱着崔佑安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
她赢了,赢了这场绝地反击,为家人报了仇,也瓦解了崔佑安的暴政。但她心中却空了一块,那是被爱恨焚烧后留下的空洞,再也无法填补。
远处传来新帝登基的钟鸣,那是前朝皇室的旁支,在她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可沈惊瓷知道,这天下的秩序或许能重建,而她与崔佑安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恩怨,却永远埋葬在了这场血色的反击之中。
玉碎惊涛,医刃破局。她用医术救人,也用医术杀人;她用智谋复仇,却也在复仇中失去了自己。
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净这世间的罪孽与伤痛,却洗不掉沈惊瓷心中那道名为“崔佑安”的、永不愈合的伤疤。
这场绝地反击的终局,不是胜利的欢呼,而是爱恨燃尽后,无尽的苍凉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