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池水的热度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将连日征战积攒的疲惫与紧绷一点点融化、抽离。
布莱斯特靠在池边,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温水里慢慢化开的方糖,意识也跟着变得甜软而模糊。
氤氲的水汽不仅模糊了视线,似乎也模糊了思维的边界,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温暖而沉重的棉花,昏沉沉的。
这种全然放松的状态固然舒适,却也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
就像在阳光下摊开柔软肚皮的猫,虽然惬意,却失去了大部分的警觉。
“不行了……”
她小声咕哝着,声音被水汽吞没大半。
再泡下去,她怕自己会直接在这温泉里睡着,或者做出更多不清醒下才会应允的事情。
她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从温暖的池水中站起。骤然离开水面,微凉的空气激得她轻轻一颤。
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肌肤滚落,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晶亮的水痕。
她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质地柔软而宽大的白色浴袍,随意地裹在身上,腰带松松地系了个结,遮住了窈窕的身姿,却更衬得她脖颈修长,锁骨精致,有种慵懒随性的美感。
赤足踩在湿滑的、用光滑石材铺就的地面上,凉意从脚底心钻上来,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瞬。她想着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头脑发闷的地方,回到干燥清爽的更衣室去。
然而,她低估了温泉区域地面的湿滑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目前泡得有些酥软的身体平衡能力。
就在她走向出口,途经一片尤其光滑的区域时,脚下猛地一滑!
是谁把肥皂放在这么光滑的地板上的?!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带着一丝荒谬的愤怒。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宽松的白色浴袍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纷飞扬起,像一只在惊慌中被迫展开翅膀、却失了方向的蝶,徒劳地在空中划出无力的弧线。
完了。
失重感清晰地传来,视角急速变换。她能预见到下一刻,后脑勺将会与坚硬冰冷的地面进行怎样一次毫无缓冲的亲密接触。
现在这个力度下去,会死的吧?
即使是以她经历过无数次肉身重组的“经验”来看,这种角度的重击也绝对非同小可。
啊啊啊,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呢!
身体软绵绵的,连调整姿态都做不到。
头朝下倒在澡堂的地板上,这样荒唐的死法!
一想到自己历经轮回、挣脱囚笼,好不容易掌控了力量,最终却要因为一块小小的肥皂,以如此滑稽而狼狈的方式结束……不要啊——!
就在她认命般闭上眼,准备迎接剧痛甚至是又一次强制循回时——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她。
那感觉并非物理上的托举,更像是周围的空间被无形地置换、扭曲。天旋地转的失重感戛然而止,预期的撞击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落入一个带着清冽消毒水气息、却又不失温热的坚实怀抱。
“ROOM——”
罗一直分神关注着夫人那边的动静。
尽管内心因为那些纷乱的情愫而心绪不宁,但恰恰是这份过度的关注,让他能在意外发生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张开了手术果实的空间,将她瞬间移动到了自己身边。
布莱斯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入目的是罗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整个人还处于极度懵然的状态,浴袍因为瞬移和跌倒的力道有些松散,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小片泛着泡澡后红晕的肌肤。
金色的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水珠儿顺着发梢滴落,砸在罗环抱着她的手臂上。
她很呆,那双受惊的、如同林间小鹿般的绿眼睛,此刻湿漉漉地望向他,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只有他——混杂着未散的惊恐、获救的茫然,以及一种全然不设防的依赖。
那眼神纯粹得惊人,也脆弱得惊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罗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叫嚣,冲撞着他好不容易筑起的理智堤坝。
她知不知道这样毫无防备地看着一个男人,有多么危险?尤其是一个……早已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
真的会控制不住的。
距离太近了。
近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长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近得他能感受到她劫后余生微微急促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的皮肤。
更糟糕的是,她那宽松的浴袍根本无法完全阻隔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混合着温泉特有的矿物质味、她常用的那种带着清甜果木香的沐浴露,以及……独属于她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温软体香。
这香气因为热水的蒸腾和水汽的濡湿,变得愈发鲜明,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缠绕上他的神经。
该死……
他在心里低咒一声,既是咒骂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是咒骂自己此刻不受控制的心旌摇曳。
明明已经决定了…… 决定要克制,要守护,要以“晚辈”或者“医生”的身份站在她身边,不让她感到任何困扰。
然而,当她就这么真实地、脆弱地、散发着诱人气息地窝在他怀里,用那种全然信任的目光望着他时,所有的决心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果然还是喜欢………不……爱…对……
心底那个一直被压抑的声音终于冲破了束缚。
果然还是败给她了。
我爱她。
这个认知如同最终审判,带着一丝无奈的认命,和更多汹涌而出的、再也无法忽视的情感洪流。
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环抱她的手,动作甚至显得有些仓促,仿佛她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别开视线,不敢再与那双清澈又勾人的绿眸对视,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做出什么逾越的、无法挽回的事情。
声音刻意维持着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点刻板的疏离:
“地面湿滑,夫人小心。”
布莱斯特脚踩在实地,晃了晃才站稳,拉了拉松散的浴袍,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懵懂。
“……谢谢你,罗。”
她小声道谢,似乎并未察觉他内心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惊涛骇浪般的挣扎。
罗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温泉区域,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