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册新血覆旧痕,玉壶鸩影照凤麟。
初七双喜。
凤仪宫朱门洞开,皇后亲捧金册宣诏:“咨尔贵嫔沈氏,毓质兰闺…今晋充仪,赐协理六宫之权。”
沈泠玉跪接金册时,九翟冠侧垂落的赤金流苏,掩住她瞥向侧殿的一眼——三皇子弘猷正攥着佘岫璃的旧衣抽泣。
紫宸殿内,五岁弘猷紧抱佘庶人脖颈哭喊:“要姨娘熏香伴睡!”
帝蹙眉挥袖,沈泠玉忽捧蛐蛐笼跪献:“臣妾备了金丝竹笼,听闻三殿下最爱促织夜鸣。”
金笼中墨玉蟋蟀振翅,引着弘猷松了手。皇帝当即朱批:“三皇子弘猷,着充仪沈氏抚育。”
是夜戚岑筠侍寝,芙蓉帐暖时忽垂泪:“充仪娘娘白日教导嫔妾,说皇后娘娘为四皇子衣不解带……”
帝指腹抹去她颊边泪:“难为沈氏如此心系中宫。”
翌日内侍省即传旨:选侍戚氏晋御女,赐锦缎十匹。
初九晨,欣肃常在凌氏正欲饮茶,忽见缠丝玛瑙杯底三道新裂!
泼茶验之,阶前残雪竟腾起蓝烟。医女颤声回禀:“此乃西域‘回魂砂’,入喉立毙……”
皇后闻讯直闯慎刑司,广袖扫落毒茶残盏。
待仵作呈上装毒药的鎏银梅瓶,她骤然夺瓶掷地:“荒唐!此乃本宫去岁赐沈充仪插梅之器!”袖中滑落内侍省库档,朱批“乙酉年腊月廿三赐充仪沈氏”赫然在目。
风波止息当夜,御女戚氏跪在沈泠玉面前浣足。
沈氏赤金护甲划过她肿胀膝盖:“梅瓶本宫去年就丢了,倒是戚妹妹……”
她忽压低声音,“那夜见你埋物梅林,原是为今日构陷?”
戚岑筠浑身剧颤,热水溅湿猩红地毡。
回廊暗角,苏韫箐将药瓶塞给凌承窈:“妹妹慎饮煎茶。”
皇帝踏入凤仪宫看望四皇子时,皇后正轻哼摇篮曲。
玉指点着孩儿鼻尖娇嗔:“霁儿看父皇呢。”
屏风后未收尽的慎刑司卷宗里,“苏韫箐证言”五字被朱砂狠狠贯穿——
那红痕蜿蜒如二月梅枝上未拭净的鸩毒。
夜宴金瓯藏鸠影,重华墨痕染龙章。
戚岑筠设宴金麟台,青玉案列春笋银脍。
凌承窈新晋才人衔,赤金步摇直指末席戚氏:“选侍衣衫沾泥,可需本宫赐你浣衣婢?”
银箸掷地惊起满座。
主位沈泠玉抿唇轻笑,袖中帕子拂过戚氏惨白面容:“妹妹衣衫污了?剪去便是。”
寅时梆响,凌承窈跪于摘星阁寒阶。
沈泠玉玄色斗篷扫过其手背:“常在昨儿污本宫百鸟裙,可也是剪去便罢?”
凌氏膝前冰裂三寸,血水混雪浸透裙裾。
阁顶铜铃叮咚,恰似苏韫箐恩轿远去的琳琅声——帝今晨赞她“病愈犹有清梅骨”。
戚岑筠跪接贬位诏书时,掌中鎏银剪豁然落地。
昨日麟台宴毕,她“误斟”滚茶于沈泠玉案前,却见皇后御赐珊瑚戒骤现裂痕。
九珍汤泼地腾起青烟,内侍省当场验出:“鸩羽熬煮七日可得此毒”。
重华宫书斋,墨香浮沉。
大皇子昭临奋笔书就“圣谟洋洋”四字,仰首献于皇后:“母后瞧儿臣习的褚体!”
皇后执赤玉柄轻抚其肩:“临儿笔力遒劲,已有君父之风。”
忽瞥见窗外苏韫箐身影,笑意微凝:“只是谋篇稍显局促,恰如……”
话音未尽,昭临已蹦跳着去扑檐下春燕。
青瓷残片没入重华宫莲池时,大皇子正摹写新帖“嘉言孔彰”。
皇后剪下灯花轻笑:“临儿可知?彰字需藏三分戾气。”
烛泪滴落,恰淹去苏韫箐清晨进献的《病中吟》诗稿署名。
暮春柳絮纷飞如雪,凌承窈抚着膝上新痂冷笑:“珊瑚戒毒?皇后赏她那日,我可亲眼见戒内嵌着孔雀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