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卷着碎雪碴子掠过潞州城头，李存勖购置的宅院里早已烧起了地龙。月皎皎裹着件半旧的棉斗篷，缩在廊下数着檐角的冰棱，忽然一拍手："有了！"
她这几日闲得发慌，前几日翻系统商城时瞥见那套"八珍养元汤"的方子，据说集齐了长白山老参、天山雪莲之类的稀罕物，专治沙场劳损。可转念想起上次给李存勖炖的桃花莲子羹被他皱眉推拒的模样，月皎皎眼珠一转，猫着腰溜向厨房。
灶房里的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手里的银匙正搅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浓汤。系统出品的药材果然不同凡响，汤面上浮着层琥珀色的油光，只是那气味......月皎皎抽了抽鼻子，有点像草药混着铁锈的味道，但系统说了效果奇佳，想必世子会懂的。
半个时辰后，一盆冒着热气的八珍汤稳稳当当地摆在了大殿的长桌上。月皎皎还特意找了只霁蓝釉的瓷碗，盛出满满一碗摆在主位前，自己则捧着个空碗蹲在门后，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
"力拔山兮气盖世......"雄浑的唱腔由远及近，伴随着伶人们细碎的脚步声。李存勖刚卸下戏服上的翎子，玄色常服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目光扫过桌面时，停在了那碗颜色古怪的汤上。
"这是什么？"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唱戏的余韵。
月皎皎"嗖"地从门后窜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踮着打转："回世子，这是奴婢特制的八珍养元汤！您看这参片，是三百年的野山参；这枸杞，是西域来的红玛瑙......喝了能强身健体，百病不侵！"她越说越起劲，干脆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您尝尝？就一口！"
李存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前几日她捧着本《食疗大全》在廊下唉声叹气的模样，终究还是接过了碗。
第一口入喉，苦涩感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像是嚼了口黄连。李存勖眉峰微蹙，月皎皎立刻说："良药苦口！这是药效在发力呢！"
第二口带着些微酸意，像是没熟透的梅子混着草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月皎皎又道："酸能开胃！说明您的脾胃正在苏醒！"
第三口刚咽下，小腹忽然传来一阵绞痛。李存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冲向茅厕，玄色衣摆扫过屏风时带起一阵风。月皎皎愣在原地，挠挠头："系统没说还有这功效啊......"
片刻后李存勖回来，脸色稍霁，竟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刚放下汤匙，那熟悉的绞痛感再次袭来，他只得再次起身。如此往复三次，当他第三次从茅厕回来，额角已沁出薄汗，却还是执着地将剩下的汤一饮而尽。
"世子，您没事吧？"月皎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点慌了。
李存勖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道："无妨。"说罢转身进了内室。
月皎皎捧着空碗欢天喜地地跑了，躲在廊柱后的镜心魔却凑上来，小声问："世子，那汤分明难喝又伤身，您为何还要喝完？"
李存勖望着窗外飘落的碎雪，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半晌才勾了勾唇角："她难得这么上心。"
第二日天刚亮，月皎皎正对着铜镜琢磨新发型，忽然被李存勖叫到跟前："今日无事，随我出去走走。"
她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去集市吗？"
"嗯。"李存勖已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青布衣衫，褪去了世子的威严，倒像个寻常世家子弟。
两人借着晨雾溜出后门时，恰好被前来回话的镜心魔撞见。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廊，气得原地跳脚："哎哟我的世子爷！您倒是带上我啊！这要是出了岔子......"最后只能跺着脚吩咐侍卫远远跟着。
集市上早已热闹起来，糖画摊前围着一群孩童，蒸米糕的热气混着糖葫芦的甜香扑面而来。月皎皎攥着李存勖给的碎银子，先冲去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他一串："世子尝尝，甜丝丝的！"
李存勖看着那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摇了摇头。月皎皎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大口，酸得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她边吃边逛，又买了块梅花糕，糯米团子裹着豆沙馅，烫得她直吐舌头。
李存勖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卖糖人的老汉逗得咯咯笑，看着她蹲在卖兔子灯的摊子前挪不动脚，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走到街角的茶馆前，忽闻掌柜的高声吆喝："各位看官！今日小馆设了对诗局，谁能连对三题，这桌八珍席就归谁！"
月皎皎一听"八珍席"，眼睛瞪得溜圆，拉着李存勖就往里冲："世子！我们试试！赢了请您吃好吃的！"
掌柜见是个小姑娘应战，笑着出题："第一题，以'冬'为题，五言绝句。"
月皎皎张口就来："朔风鸣万木，寒雪满千峰。"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掌柜眼睛一亮，又道："第二题，嵌'月'字。"
"清辉穿树影，冷露湿阶痕。"她答得又快又准，李存勖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最后一题是要接掌柜的上联："柴门闻犬吠。"
月皎皎歪头想了想，脆声道："风雪夜归人。"
满堂喝彩声中，掌柜拱手笑道："姑娘好文采！这酒席归您了！"
月皎皎得意地冲李存勖扬了扬下巴，接过掌柜递来的凭证，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叽叽喳喳说刚才的盛况，李存勖忽然问："你读过很多书？"
"啊？"月皎皎嘴里还叼着半块梅花糕，含糊道，"就......就以前听教书先生说过几句。"她总不能说系统里有个"唐诗三百首"数据库吧。
李存勖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眸色渐深。这侍女看似跳脱，却识文断字，还能拿出那些连国库都罕见的药材，她的来历，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而被落在宅子里的镜心魔，正对着一桌冷茶唉声叹气，忽见侍卫来报，说世子陪月姑娘在茶馆赢了酒席，顿时抚额："我的祖宗哎，这要是让晋王知道了......"话没说完，又忍不住笑了，"不过，月姑娘倒是真能给人惊喜。"
暮色降临时，李存勖和月皎皎提着打包的菜肴回来，刚进门就撞见叉着腰的镜心魔。月皎皎赶紧把食盒往身后藏，李存勖却淡淡道："是我让她去的。"
镜心魔立刻换上笑脸："世子英明！属下这就去热菜！"转身时还冲月皎皎挤了挤眼睛。
月皎皎吐了吐舌头，凑到李存勖身边："世子，明天我们还能出去玩吗？"
李存勖看着她沾了点糖霜的鼻尖，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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