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每走一步都像陷进粘稠的泥潭。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走廊，照见两侧房间的门牌都被红漆涂掉，只在尽头那扇门上留着个歪歪扭扭的“院长室”。
“吱呀——”凯伦推开房门时，铁锈摩擦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屋内弥漫着股福尔马林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正中央的办公桌上摆着个玻璃罐，罐里泡着颗浑浊的眼球，药水已经泛黄，像块凝固的琥珀。
“院长的眼睛……”艾丽西亚的声音发紧，指尖捏着的符纸隐隐发烫，“这就是最后一块密码。”
我凑近玻璃罐，发现眼球上蒙着层白翳，却在手电筒光线下微微转动了一下。契路图突然“啪”地展开，前五块密码拼出的血色纹路正疯狂地往第六块空缺处涌，像是在催促我们完成最后的拼图。
“怎么取？”凯伦的手按在罐口，指节泛白。罐身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钢笔写着：“1947.6.12，左眼，死因：溢血。”
“小心点。”艾丽西亚从背包里摸出副胶皮手套，“这眼球泡了快百年，谁知道附着了什么东西。”
凯伦戴上手套，刚要拧开罐盖，玻璃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里面的药水“咕嘟咕嘟”冒泡，那颗眼球猛地撞向罐壁，白翳下的瞳孔竟透出丝猩红。
“它活了！”我后退半步，手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引魂铃。
“别摇！”艾丽西亚按住我的手，“现在摇铃会激化它的凶性，等它平静些。”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符纸，用指尖蘸了点自己的血，快速画了道镇邪符贴在罐身上。药水的沸腾渐渐平息，眼球也恢复了静止，只是白翳似乎淡了些，能隐约看见里面的血丝。
凯伦趁机拧开罐盖，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眼球——入手冰凉，像块浸了水的石头，表面却异常光滑，不像寻常的人体器官。
当眼球被放在契路图的第六块空缺处时，整幅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六芒星纹路瞬间连成闭环，那些血色符号顺着纸面爬出来，在空气中组成行扭曲的字：“1947年6月12日，院长死于血咒，凶手是护士长。”
“护士长？”我想起五楼办公室里那些被红圈的照片，“就是写日记的那个护士长？”
艾丽西亚指着红光中浮现的影像：“你看。”
雾气在红光里翻腾，渐渐凝成模糊的画面：穿白大褂的院长倒在办公桌前，胸口插着把手术刀，鲜血染红了文件；旁边站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手里正往院长的眼睛里滴着什么——那瓶子，和我们在五楼找到的护士长日记里夹着的空瓶一模一样。
“她在诅咒院长的眼睛。”凯伦的声音带着寒意，“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永远困在这栋楼里。”
影像散去时，玻璃罐里的药水已经变得清澈，那颗眼球的白翳彻底消失，露出只浑浊的蓝灰色瞳孔，正死死盯着我们。契路图上的血色密码突然开始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页面上缓缓浮现出最后一行字：“解开密码者，承其诅咒。”
“不好！”艾丽西亚突然拽住我往后退，“这是个陷阱！解开密码不是终点，是要有人接替院长的诅咒！”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砰”地关上，雾从门缝里涌进来，在地上聚成无数只手，抓挠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办公桌上的文件突然无风自动，纷纷扬扬飘到空中，每张纸上都印着同一个名字：“林淑娟”——护士长的名字。
“她要我们替她受诅咒！”凯伦将我护在身后，荧光棒在他手里转得飞快，“这楼里的雾、血字、密码，全是她设的局！”
我突然想起五楼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我诅咒所有窥探真相的人，永远困在这楼里，替院长看住这双眼睛。”原来所谓的“血色密码”，根本是护士长布下的诅咒锁链，谁解开，谁就会变成新的“院长”。
玻璃罐里的眼球突然裂开，从里面爬出无数条细小的血虫，顺着桌面往我们脚边爬。艾丽西亚急忙掏出符纸，却发现符纸刚碰到血虫就燃起黑烟，根本无法靠近。
“用黑狗血！”凯伦想起三楼的办法，急忙去翻背包，却发现刚才在四楼混乱中打翻了瓶子，只剩个空罐。
血虫已经爬到我的鞋边，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往上渗。我突然想起契路图上的六芒星，刚才红光闪过的瞬间，似乎看到星芒中心有个极小的符号——那是我们之前在一楼看到的红漆图腾，当时以为是随意画的，现在想来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艾丽西亚，还记得一楼的图腾吗？”我大喊着，同时拼命回忆图腾的形状，“那个像蛇又像钥匙的符号！”
艾丽西亚一愣，随即点头：“是‘解厄符’的变体！我知道怎么画！”她咬破指尖，蘸着血在地上快速画起来，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
血虫爬到图腾边缘时，突然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原地打转。但雾里的抓挠声越来越近，门板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冲破。
“还缺最后一笔！”艾丽西亚额上渗着冷汗，指尖的血快要耗尽，“凯伦，借你的血！”
凯伦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艾丽西亚的指尖。最后一笔落下时，地上的图腾突然亮起金光，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血虫瞬间化为黑烟，玻璃罐里的眼球“咔嚓”碎裂，雾气像退潮般往门外涌去。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却没有预想中的怪物，只有个穿护士服的虚影站在雾里，正是日记里的护士长林淑娟。她的脸在金光中渐渐清晰，眼眶是空的，黑洞洞的吓人。
“你们……破了我的咒……”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也好，我困在这里太久了……”
虚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雾中。随着她的消失，整栋楼的晃动渐渐平息，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露出斑驳的墙壁和腐朽的家具——原来所谓的“活物”，不过是护士长的执念和诅咒幻化而成。
契路图上的血色密码已经褪去，只剩下张普通的古旧地图。我摊开地图，发现背面多了行清秀的字迹：“执念如雾，困住的从来不是别人，是自己。”
凯伦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片，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总算结束了。”
艾丽西亚揉了揉发僵的手指：“走吧，该离开这栋楼了。”
走到一楼大厅时，阳光正透过破洞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回头望了眼这栋斑驳的旧楼，突然明白所谓的“血色密码”，从来不是数字或符号，而是人心底的执念与救赎。护士长困在复仇的执念里，院长困在被诅咒的怨恨里，而我们，差点困在探寻真相的偏执里。
契路图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的想法。我将它折好放进背包，抬头看见凯伦和艾丽西亚已经走到了阳光下，正在等我。
“走了。”凯伦朝我挥手，阳光落在他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我快步走出旧楼，身后的木门在风里“吱呀”作响，像在轻轻叹息。雾散了，真相露了出来，而我们，终于可以带着这栋楼的故事，走向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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