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秋初的时候,本来在合肥进展顺利的孙权军经过长时间受阻而止兵不前,同时军中突然爆发瘟疫,士气低落、兵力受损。后来,又得魏将蒋济的书信,蒋济在信中谎称大批援军将至。所有压力一下子给到孙权,最终只能决定从合肥撤军。
然而孙权的撤军并没有减弱周瑜在南郡的士气,他知道这已经是孙权的极限,然目前看来,南郡的攻势也已经接近尾声,曹仁的出击越来越少,几乎是只守不攻的状态。数月时间,曹军死伤惨重,而北方曹操又因赤壁一战元气大伤,后勤崩溃,外加其他战线相继告急,根本无法给予支援。
最终,建安十四年仲冬杪,曹仁终是扛不住周瑜对南郡的不断进攻,损失惨重后不得不弃城撤退,江陵彻底被掌握在孙吴的手中。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的战役总算告捷,张飞离去后,周瑜率领精锐部队正式开进江陵城,换岗哨、插军旗、查封仓库、清点城中剩余粮食与军械……以及安抚百姓、恢复城内基本秩序。
之后,周瑜忍着旧伤折磨,亲自接见地方大族,争取其支持;又发布安民告示,稳定民心……好像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南郡城攻下还没等喘口气,就又要陷入新一轮事物当中。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周瑜整日里双手冰凉,好不容易因炭火而稍稍回暖些,仅是一阵风过来,手掌温度便打回原形。身体与往年相比似乎也有些畏寒,吕蒙时常注意到,那般温暖的大氅披在周瑜身上,他握着笔的手仍然会细微打颤。
吕蒙不多说什么,只是会把窗户关紧些,又往炭盆里填了些炭火。
深夜里,烛火被风吹得暗又一暗。
周瑜伏案铺开崭新的竹简,提笔却发现墨迹已有些滞涩,便地将笔尖凑到唇边呵了呵气。脑海中过了几遍的整体治理方案,准备展现于简而向孙权汇报。
墨迹略显粗糙,在竹简上尽显他周郎傲骨:
【臣瑜谨呈将军
自别尊颜 荏苒一载 仲冬严寒 伏惟将军尊体安和 瑜不胜系念 虽激战方酣 每忆将军神武 思昔年委任之重 心下震颤 怎敢不竭股肱之力 以效驱驰
今江陵已定 南郡粗安 仰赖主公英略 三军效命 然北患未除 操败而虎眈 未尝不屯兵储粮 欲复南图 且近忧已生 刘备军势渐成 兵抚慰于荆南 子敬示其虑欲不良 瑜亦见也 是故其一死敌 其二隐患矣 将军坐断江左 得诸军忠诚 百姓爱戴 故当务之急 在固本培元 防外而避内 绝觊觎之心 瑜愚见谨陈 伏请将军裁度……】
一笔墨迹,写到深夜。
冬天似乎有很多个这样的深夜,都是炭火与烛光作伴,寒风刺骨,从窗子缝隙里钻进来,让周瑜垂下来的头发颤啊颤的。
南郡的胜利,很快在各地传播开来,去年的赤壁,一把火烧成了一个“周”字的形状,今年的南郡又将他江东大都督周瑜美名传扬。数十天内,东吴的将士沉浸在战争胜利的喜悦和轻松当中,听从吕蒙等人的安排,在南郡城内各司其职。然还未松几口气,身在荆南一代的鲁肃便寄来了书信。
就是在曹军与吴军厮杀的空子,在刘备提出抚慰荆南后让张飞去帮助周瑜的时间段,他趁着荆南四郡无守,依诸葛亮的计策,以左将军的身份上表朝廷,推荐刘表长子刘琦为荆州刺史。随后才“奉刘琦名义”亲征或派赵云等人飞速拿下武陵、贵阳、长沙和零陵,其势飞速增长。
这就很明显了。身为同盟者,眼观东吴和曹魏在南郡死战将近一年,死伤巨大、代价惨重,而刘备却在后方飞速扩张自己的势力,象征性的分张飞前去帮忙,派关羽北上隔曹……
周瑜的顾虑完全应验了,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或许当时南郡城久攻不下,周瑜也并无太多精力去管刘备。虽然知道他动机不良,却想着刘备既然向孙权说是“抚慰百姓”,即使非真正意图,也要表面上装一装吧。这段时间,周瑜加快城内事务处理,就是在为自己去料理荆南一事而争取多点时间。谁知他这边还没完工,刘备就已经拿下荆南了,甚至算是不费一兵一卒。
还未看完竹简,一阵血气上涌,周瑜猛地伏案咳嗽起来,另一只手去捂住肋下伤口,剧烈颤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随即这些情绪全部化为无休无止的复杂和疲惫。
手掌一片湿黏,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亲卫见其不妙忙唤军医,整个南郡城陷入对局势和主帅身体的担忧之中。
十二月中旬,孙权以“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的名义,向身在许都的汉廷上一道奏表——任东吴大都督周瑜为南郡太守,以安黎庶,以彰天威。听闻周瑜咯血反复,月底,孙权水路而进,带着给将士们庆功的兽肉酒水,以及一些军中难得的药材,快速前往江陵城。
孙权到来的那一天,周瑜身披大氅,携精英部队于江陵城外一里处迎接。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旌旗招展,只有十二月的寒风裹挟水汽潮湿呜咽。
下马,稳步上前。在孙权车驾前约五步处站定。周瑜垂下眼睫,双手抬起,拢于胸前,向着车驾的方向,深深地、标准地弯下腰去。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臣,周瑜——恭迎主公!”
众将士立刻面露忠诚之色,随主帅一同对着孙权的车驾行军礼,高喊恭迎。
“主公亲履兵险之地,臣等感念于心,唯以死效命,必保主公万全。”
话语落下,余音散在风里。他没有立刻起身,保持着那个恭敬的、无可挑剔的躬身姿态。肋下伤口传来阵阵闷痛,但他无心在意——没有什么事能比现在的孙权更重要。
这时,车帘猛地被一只手抬起。
那是一张相对年轻的面孔,阳光透过水汽映射到他一双碧眸上,半披半扎的红褐色的长发立刻随风舞动。他并未穿华服,而是一身够礼节、方便行动的衣袍,上边的刺绣简易美观,衬得这张脸渗透出几分少年英气。
“公瑾!”
孙权几乎是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瑜面前,稳稳托住他的手臂:“快起!快请起!怎见得今日是你迎孤?分明是孤迎你!这江陵,若没有公瑾与将士们,如何攻得?——都起来吧!”
场上氛围似乎融洽了些,将士们恢复站姿,依然保持恭敬状态,随时为孙权开路。
“谢主公,”周瑜一直紧绷的脊背似乎放松些许。他抬眸,对上孙权一双无比精亮的眼睛,唇边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城外风寒,主公远道而来,车驾劳顿,请先入城。”
孙权颔首,仔细端详周瑜这张略显苍白的脸,心中酸涩。
他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绷紧的一根琴弦,对自己如刀割般的残忍,一不留神,就有崩断的可能。
南郡,孙权先去见了黄盖、程普等将军,虽时隔一年,君臣关系却更加紧密起来。至尊臣子相谈高兴,定下今夜的庆功宴。规模不大,主在犒劳一众将士们的死战忠烈。
黄昏时,临街近城的一座宅院中。
“子明,瘦了不少啊,却也精壮许多!”孙权拍拍吕蒙结实的肩膀,给予认可后又看向凌统,“公绩也是,看着跟一年前相比也成长了!这场仗不好打,能得如今佳绩,辛苦你们浴血奋战。”
凌统抱拳规规矩矩,腰杆笔直:“主公言重了,为江东,为主公,肝脑涂地,亦是荣幸,何谈辛苦。”
吕蒙先是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而后眼中一片清明,郑重行军礼道:“全凭主公运筹帷幄,周都督指挥若定,三军将士用命。末将不过恪尽职守,不敢言苦!”
孙权愉悦一点头,悄悄背过手去细细打量眼前这两员猛将。经过这一年的艰苦奋战,两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吕蒙在赤壁一战时的武夫气息似乎收敛不少,更多的是猛将精锐。而凌统看上去好像长高了,快赶上吕蒙了,眼中也少了一些只想着报仇的戾气……哦,是否是甘宁不在这里的可能有待商榷。
未等孙权再次开口,耳边忽然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
三人同时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周瑜伏案而坐,一手捂肋下一手捂嘴,身体因为咳嗽而细细颤抖着。咳了几声意识到自己好像打破了房内难得的君臣融洽氛围,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结果咳得更激烈了,脸颊泛白。
孙权快步到他身旁坐下,拍抚对方脊背,脸上的欣慰早已转成担忧。
凌统和吕蒙也赶紧一个倒水一个添炭火,一时无话。
片刻,待周瑜咳嗽稍缓,孙权将凌统倒好的水递到周瑜面前,另一只手仍不忘拍抚:“白日听你说身体已无大碍的时候孤就有怀疑,眼下见得,孤未猜错。江陵季冬苦寒,你伤未愈,若实在难受,歇息个一两日又如何?何苦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周瑜咳喘渐渐平息,接过孙权递来的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轻轻摇头,眼底浮现淡淡的疲惫和一丝对主公关心而感到温暖的笑意:“让主公担心了,瑜无事。兵贵神速,耽误不可,更耽误不起。瑜……咳咳,瑜缓缓便好……”
“缓什么缓!”孙权立即打断他,声音渐高,“自己的身体自己没点数吗?还缓缓便好,孤看是越缓越好不了!早知道孤就该把张公也带来,教他好好骂你一顿,给你骂清醒!”
提到张昭,周瑜的身体竟然下意识地抖擞了一下,接着一股诡异的思念涌上心头。其实离开张昭这么长时间……好吧也没有多长时间,但的确有点想他的“口头教育”了。
想到这儿,周瑜摸摸鼻子,轻轻咳嗽两声,视线飘忽。
孙权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自觉叹了口气,言归正传: “一会儿用完晚膳,孤亲自盯着你把药喝下。孤给你带了好多上等药材,现在正教军医熬着。”
周瑜挠挠脸:“可以放蜂蜜吗……”
孙权抱起胳膊: “?想都别想!军医跟孤说了你这伤忌甜!”
“主公,军医骗你的。”周瑜试图挣扎。
“孤更倾向于你骗孤而非军医骗孤。”孙权面无表情。
吕蒙和凌统在一旁努力压下嘴角的抽动。吕蒙甚至悄悄挪了半步,挡住了身后炭盆里劈啪作响的火星,生怕动静太大惹人注意。
周瑜哀嚎一声一头撞在桌子上:“好歹也是瑜主公,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孙权单手支颐:“你自己作的怪谁?”
确实,之前不是偷偷把药泼江里就是泼砚台,乖乖喝药的信任度几乎为零了。周瑜歪了歪脑袋,脸贴在冰凉的案桌上,用后脑勺对着孙权,碎碎念:“反正也没信任了那不如瑜继续泼药……来一碗泼一碗……”
伤成这样还有闲心挑衅!孙权额角青筋跳了跳:“周公瑾你——”
“欸,公绩,”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吕蒙突然转头,对凌统露出狡黠的笑,声音不大,刚好能让瘫在桌上的“死鱼”听个一清二楚,“今早在市中,偶然见到新摆出一匹上好蜀锦,那颜色,有如出水芙蓉,清而不素;有如季春盛桃,柔中带娇;有如雨过天晴,碧色清新。摸着也甚是软滑,你说这料子……若不做女子襦裙,岂非可惜?”
话音刚落,周瑜浑身的血液“噌”一声窜上大脑。
凌统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吕蒙为何会在这种场合提起此事。接着看见他冲自己挤挤眼睛,无声传递江东暗号:
“不、好、好、喝、药、让、都、督、穿、女、装、跳、舞”
“……”
小将军嘴角一抽,恍然大悟。
“……哦,可是城东的那家?”凌统缓缓抱起胳膊,故作认真地评价起来,边评价边频频点头,“子明说的是,那真真是好料子,仿佛就是为织女衣而生的。”
“是吧!”吕蒙笑得更深了,然后“不经意”望了身旁的周瑜一眼,发现对方已经抬起头,脸色极其难看并传递一种“你他妈被甘宁附体了吗”的绝望感。
吕蒙笑得人畜无害,恰到好处“哎呀”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摸摸下巴道:“我突然想起,都督,您之前是不是答应过我们,若再泼药,便——”
“我喝!!”周瑜连忙直起身子,还因为牵扯到伤口疼得咧了咧嘴,但这点疼痛哪儿有他在孙权面前维持的形象重要。他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如同抓水中浮木一样,钳住孙权的臂膀,脸色煞白,“主公,瑜此后定当好生喝药,顿顿喝!一滴不剩!若有违心之言天打雷劈!!药呢?现在就给瑜端过来!!!”
“……?”
时间仿佛静止了。
孙权瞠目,说实话胳膊那里被周瑜抓得有点痛,但因过度震惊和惊吓,硬生生把这到嘴边的痛呼咽下去了。
吕蒙和凌统在暗处悄悄击了个掌。
许久,孙权才勉强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嗓音微哑:“呃……用膳再喝也不迟……公瑾你别激动……”
“那把药炉端过来!放炭火上温着!瑜怕自己忘了!”
“……”
这么积极地找药喝周公瑾你知不知道你很诡异???
“不必,即使忘了孤也会替你记得,”片晌,孙权轻轻叹了口气,碧瞳转向篝火旁极力忍笑的吕蒙和强装镇定的凌统,“子明,公绩,今夜虽允庆功,但也不可放松警惕,南郡城防等事需得更加上心才是——一点可乘之机都不准给敌军留下。”
两人当即敛了玩笑之颜: “末将明白!”
“明白便好,然后……”孙权敛了眼睫沉吟不语,后眉眼一弯带着点促狭地笑道,“去军医那看看药煎的如何了,煎完就送过来吧——公瑾好不容易主动讨药喝,送得慢了,他反悔怎办?哈哈哈哈……”
周瑜尴尬到耳垂泛红,索性继续趴在桌子上装鹌鹑。吕蒙则大手一挥:“嗐!主公放心!都督绝不会反悔的!”
孙权对吕蒙的自信起了兴趣:“哦?何以见得?”
吕蒙神秘兮兮:“因为都督之前就跟末将报证过——”
周瑜面红耳赤:“吕子明你闭嘴!”
后者只好撇撇嘴,但眼中还是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努力遏止上扬的嘴角。孙权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看破不点破,只是保持他以往的微笑。
再次叮嘱几句,两员大将便出了宅院。此地只留孙权与周瑜二人。
“好了,别装死了,”孙权拉住继续瘫在桌子上的死鱼的袖子,“今夜也别熬太晚,教你去休息便去,等明日孤再去兴霸那里……对了,其实孤这次来,还有件事。”
周瑜身形一顿,微微直起身子,眼睛里透露着询问。
视线里的孙权将手伸进自己衣服里,掏了掏,在烛火的映照下,一根散发新雪般柔润色泽的玉簪子出现在两人之间。
簪子通体白润,如同世间最上等的羊脂膏,簪头的云纹似乎比以前更加栩栩如生,边缘好像还镶嵌一圈加以固定的碎金,印象里的断处也被精细修补,蜿蜒下来被雕刻成墨竹的形状,几乎看不出裂痕。
是他最喜欢的那跟云纹簪,是他雨夜之时……答应诸葛亮,东风若来便允其赠与约定的云纹簪。
周瑜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一瞬,眼底翻涌深夜海浪。
“你的簪子,孤找人给你修好了,”孙权将它轻轻放在周瑜面前,烛光衬得他脸庞棱角柔和了很多,“战事紧迫,又出了这么多的事,修补、取回到此刻送还,竟然耽搁了将近一年……不过应该也不算太晚。”
不知为何,周瑜听出来,孙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温和:“孤记得,你很珍视此物。”
周瑜没有立刻去拿。他只是看着,看着那支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光泽、仿佛从未断裂过的玉簪。眼前忽然闪过许多画面:赤壁前夕的江风,深夜与诸葛亮的赌约,东风起时帐中的烛火,南郡夜探前的烤鱼,以及……雪山中一间遮不了多少寒冷的破屋,诸葛亮那双怎么也捂不热的手。
簪子断了,可以补回来。
有些关系,有些信念,断了……又该怎么补呢?
或者说,还能补吗?
不知过了多久,周瑜才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微凉的簪身,却似乎又带着眼前人一直贴身存放的、一点点残余的暖意。他握住它,力道很轻,仿佛怕捏碎了。
“多谢……主公,”他开口,眼底似乎有些淡淡的水汽,但是很快被一种说不清的疲惫取代,声音有些哑,“主公费心了。”
“不必言谢,答应的事,食言像什么话。”孙权看不懂周瑜的表情,里面似乎有欣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挣扎。但那挣扎到底是什么,孙权不知道,他想看懂,却越来越看不懂。像是少年看到一卷从未接触过的古书,慢慢诵读每一个字,每个字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却深奥地让他颦眉深思。
室内有些安静。炭火噼啪,烛芯爆开灯花。
窗外,江陵的冬夜依旧寒冷刺骨。周瑜的手很凉,加快簪子在空气中冷却的速度。他微微吸了口气,冷风在喉头割划地泛起一股冷痛,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比之前低了很多:
“仲谋。”
孙权微微一愣——周瑜在唤他的表字。往往这个时候,他便不再是江东之主,而周瑜也不再是周将军或大都督。他们只是孙权和周瑜,这是多年来无意在他二人间形成的、心照不宣的兄弟默契。
周瑜抿了抿唇,长长的羽睫明显颤抖了一下,抬起来,以往如黑墨星空般却在经历南郡一战而微微褪色的眼眸,缓缓与孙权那双碧瞳对视。
“你说……若瑜与先主,同谊不同道……”
“昔日战场相遇,他……是否会谋算瑜,甚至……欣喜瑜之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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