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爪小队最终没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白堂那精准而致命的一记火箭筒,不仅报销了一辆越野车,更关键的是打乱了沙蝎的进攻节奏和阵型。
领头装甲车被爆炸掀起的沙尘短暂遮蔽了视线,驾驶员慌乱中的转向给了营地火力喘息和集火的机会。
虽然厚重的装甲抗住了大部分子弹,但履带和观察窗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密集的攒射下,一条履带终于被打断,沉重的车身猛地一歪,如同断腿的钢铁巨兽,在原地徒劳地咆哮着。
车顶的转轮机枪也失去了灵活转动的能力,火力大减。
更重要的是,沙蝎埋伏在沙丘后的那个致命狙击手,被白堂牢牢牵制住。
每当那冰冷精准的枪口试图锁定营地的重火力点或指挥官时,白堂如同幽灵般的移动和精准的压制射击总能迫使对方转移或放弃射击。
失去了这把暗处的毒牙,沙蝎正面的突击力量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
此消彼长。
营地在烟斗老者沉稳的指挥下,士气大振。
依托岩壁的天然屏障和预设的简陋工事,火力发挥出最大效能。
沙蝎的突击受阻,又损失了一辆载具和数名成员,再僵持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呜——呜——!
沙蝎车队中传来一阵短促、尖利的哨音。
如同退潮的信号。
残余的沙蝎车辆不再恋战,引擎发出不甘的怒吼,一边用残存火力压制营地,一边迅速倒车、转向,在漫天沙尘的掩护下,朝着来路狼狈退去。
只留下那辆瘫痪的装甲车和几具焦黑的尸体,在逐渐减弱的沙暴中,成为这场短暂而惨烈遭遇战的残酷注脚。
确认沙蝎真的退走,营地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和粗重的喘息声。
许多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脸上混合着汗水、沙尘和硝烟。阿木兴奋地拍着白堂的肩膀:
“兄弟!好样的!那一炮真他娘的准!”
白堂只是微微点头,收起蝮蛇,背靠岩石缓缓坐下。
刚才的爆发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小腿的刺痛也再次变得清晰。
他需要休息。目光却下意识地投向营地中央。
烟斗老者正站在那辆瘫痪的沙蝎装甲车旁,脸色依旧凝重,看不出多少喜色。
他正和阿昆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扫过装甲车上的弹痕和蝎尾标记,又投向沙蝎退走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在担忧沙蝎的报复,还是别的什么?
“烟斗叔让你过去。”
阿木的声音打断了白堂的观察。他指了指中央大帐篷的方向。
白堂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站起身。该来的总会来。
走进大帐篷,一股混合着烟草、皮革、机油和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帐篷内陈设简单而实用:一张粗糙的金属桌子,几把折叠椅,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用油布盖着的箱子和工具。
墙壁上挂着一张磨损严重的旧大陆局部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炭笔做着标记。
最显眼的是桌面上,摆放着几件刚从沙蝎尸体和那辆瘫痪装甲车上搜刮下来的东西:几把制式步枪、几个弹夹、一些零散的补给,还有……那个沾着血污、扭曲的蝎尾臂章。
烟斗老者就坐在桌子后面,手里重新点燃了那个老旧的木质烟斗,青烟袅袅。
阿昆抱着他那支长管步枪,像一尊门神般站在老者身后,眼神锐利地盯着走进来的白堂。
“坐。”
老者指了指对面一把空椅子,声音依旧低沉平稳。
白堂没有客气,拉开椅子坐下。他能感觉到阿昆审视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身手不错。”
老者吸了口烟,开门见山,
“驿站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沙蝎为什么追你?”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
白堂知道,坦诚是此刻唯一的策略,但也要有所保留。他简略地讲述了驿站混乱的起因:沙蝎追杀一个情报贩子,他隐去老烟斗名字和自身任务,只说是引发冲突,波及铁锈医生的地盘。自己只是卷入其中的倒霉路人,在混乱中逃出,结果又被沙蝎的巡逻队盯上,一路追到了这里。
“倒霉路人?”
老者吐出一口烟,烟雾后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
“能一炮打掉沙蝎越野车,还能牵制住毒刺手下最阴险的独眼蝰蛇(狙击手)的路人,可不多见。”
他显然对沙蝎内部的情况相当了解。
白堂沉默。他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废土上,每个人都有秘密,追问底细是大忌。
“罢了。”
老者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用烟斗指了指桌上的蝎尾臂章,
“铁爪是毒刺的先锋,这次吃了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片岩山,我们待不久了。”
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你们是信天翁?”
白堂试探着问,目光扫过老者手中的烟斗。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笑声,摇了摇头:“信天翁?那群飞耗子?不。我们是磐石壁垒,一群不想被吞掉的硬骨头罢了。”
他指了指墙上地图上几个用红色圆圈标记的区域,
“沙蝎、铁锈帮、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公司狗……都盯着这块地方。我们只是想在夹缝里喘口气,做点小买卖。”
他强调了“小买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白堂。
白堂明白了。这个磐石壁垒并非信天翁,只是一个在几大势力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武装商队性质的团体。
老者绰号“烟斗”,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某种身份象征,但绝非汪明远要找的那个情报贩子“老烟斗”。他们的“小买卖”,很可能包括情报和信息流通。
“沙暴快停了。”
老者望向帐篷外,风沙的呼啸声确实减弱了许多。
“磐石不留无用的客人,也不留招祸的灾星。”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白堂身上,
“你的伤,阿木会帮你处理。给你一天时间恢复。之后,两条路:留下入伙,证明你的价值。或者……”
他顿了顿,烟斗指向帐篷外,
“带着我们给你的补给,离开,永远别再靠近这片岩山。”
选择权看似在白堂手上,实则没有选择。留下入伙,意味着卷入磐石壁垒与沙蝎乃至其他势力的纷争,与他返回第三新城的核心目标背道而驰。
离开,带着补给独自面对废土和随时可能追来的沙蝎,风险同样巨大。
“我需要情报。”
白堂直视着老者,
“关于第三新城的方向,还有……一个叫‘057F3A’的节点。任何相关的消息。”
他抛出了自己的需求,也隐晦地展示了一点筹码——他知道一些节点的信息,这或许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057F3A?”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他深深吸了口烟斗,烟雾缭绕中,缓缓道:
“方向,可以给你。至于节点……”
他敲了敲烟斗,
“那要看你能拿出什么来换了。阿木,带他去处理伤口,给他找个地方休息。”
谈话结束。
白堂在阿木的带领下,来到营地边缘一个靠着岩壁的小帐篷里。
阿木拿来一些干净的布条、一小罐气味刺鼻的草药膏和半壶相对干净的水。
“烟斗叔说了,一天。”
阿木放下东西,语气平淡,但眼神复杂地看了白堂一眼,转身离开。
帐篷里只剩下白堂一人。
他解开破烂的衣物,露出胸口和小腿的淤青与擦伤。
小腿被污水浸泡过的伤口边缘有些红肿发炎。
他忍着痛,用清水小心清洗伤口,敷上气味浓烈的草药膏,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清凉,随即是火辣的刺痛感。
他靠坐在冰冷的岩壁旁,拿出水袋小口补充水分,又嚼了一根能量棒。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怀里的黑色金属棒盒冰冷依旧。
“磐石壁垒”……“烟斗”……沙蝎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更大的危机如同阴云笼罩。老者听到“057F3A”时那一闪而逝的反应,说明他至少听说过,或者知道其价值。
情报交换……自己还有什么筹码?除了这把蝮蛇手枪和一点战斗技巧,他一无所有。
或许……
他看向帐篷角落里,阿木留下的一小堆从沙蝎尸体上剥下来的、相对完好的装备零件。
他挣扎着起身,走过去翻捡起来。一个被炸得半毁的战场记录仪,几块烧焦的电路板,一个变形但核心似乎完好的微型信号中继器……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废土上,技术就是硬通货。
铁锈医生诊所里那些扭曲的“作品”也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