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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看着齐梳流泪的样子,眉头蹙起,心里掠过一丝烦躁和后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他自己直接想办法把朱志鑫弄过来,省得让她这么难过。
他迈开步子,走到两人面前,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先看了一眼低头抹泪的齐梳,然后目光转向呆立原地、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朱志鑫。
沉默了几秒,左航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傍晚墓园寂寥的风。
他说,
左航“哥。”
这个称呼出口的瞬间,不仅朱志鑫浑身一震,连左航自己都微微僵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地、明确地称呼朱志鑫为“哥”。
没有讽刺,没有别扭,只是一个简单的、沉重的称谓。
左航“进去吧。”
左航侧过身,让开了通向墓园深处的路,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左航“爸…在里面。”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有千钧重,彻底击垮了朱志鑫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怔怔地看着左航,又看向那一片沉默的墓碑,最后,目光落在泪眼婆娑的齐梳脸上。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坑洼的黄土路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墓园的风,带着晚春的凉和泥土的气息,无声地掠过。
灰色的碑林整齐排列,沉默地承载着生者的哀思与逝者的长眠。
朱志鑫站在一块崭新的墓碑前,上面镌刻着“朱建明”三个字。
照片里的父亲,笑容温和,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对他和左航未尽的牵挂。
他手里攥着一个扁平的银色酒壶,里面是父亲以前偶尔会抿两口的白酒。
他拧开盖子,浓烈的酒香混着墓园的湿土气弥漫开来。
他蹲下身,将壶中透明的液体,缓慢而郑重地倾洒在墓碑前的土地上。
液体迅速渗入深色的泥土,留下深色的痕迹,像一道无声的、灼痛的泪痕。
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哽得生疼。
千言万语,在胸腔里翻滚冲撞,最后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眼泪早已在最初得知噩耗的震惊与随后漫长的沉默对峙中流干了,此刻眼眶干涩发烫。
齐梳和左航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同样沉默。
红色的校服外套在这片以灰、黑、绿为主的肃穆背景里,鲜艳得刺目,像两个突兀闯入的、乱了节拍的音符,被强行按在一曲沉痛挽歌的五线谱上,格格不入,却又无法抽离。
左航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目光落在墓碑上,又似乎穿透了墓碑,看向更远、更虚无的某个点。
他曾在这里崩溃过,质问过,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平静,以及那份对兄长迟来的、沉重的告知所带来的余震。
齐梳的视线则一直落在朱志鑫微微颤抖的肩背上。
她能感受到他那份巨大的、无声的悲恸,以及努力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
她的心揪紧了,为朱志鑫,也为左航,为他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