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周宁海引着个黑衣人走进暖阁。
那人穿着紧身夜行衣,头脸都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闪着警惕的光。
“娘娘。”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清朗。
年世兰放下怀里的珞宁,让颂芝抱去里屋,才缓缓开口:“绯昀的生辰宴,本宫要去。”
黑衣人抬头:“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想借着禁足困着本宫,本宫偏要出去。”年世兰的声音冷了几分,“这些日子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回娘娘,”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卷,递了过去,“刘贵人这些日子,除了应付皇上,私下里只和她的宫女怜意接触。怜意去过两趟太医院,说是给刘贵人抓调理身子的药,可奴婢查了药方,里面有几味药,长期服用……”
“会怎么样?”年世兰接过纸卷,展开来看。
“会伤根本,很难再受孕。”黑衣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诧异,“刘贵人像是……故意不想再怀孕。”
年世兰指尖一顿,随即冷笑:“看来她也不是个傻子,知道皇后不会让她再生下孩子。”
她把纸卷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
“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与本宫无关。你记着,生辰宴前,把皇后当年调换刘贵人安胎药的证据,找出来。”
“是。”
“还有,”年世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小心保护好自己,别暴露身份。往后没事,不必再来翊坤宫,本宫会让人传消息给你。”
黑衣人深深叩首,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像融进夜色里的影子。
颂芝从里屋出来,见年世兰还站在窗边,忙上前:“娘娘,外面风大,进去吧。”
年世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皇后想借刘贵人扳倒她,刘贵人想借皇后报私仇,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可她们忘了,她年世兰,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次日一早,翊坤宫就传出消息——华贵妃病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传遍后宫。
说是昨夜起了高热,浑身滚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寿康宫里,太后正听竹息禀报。
“……太医说,贵妃娘娘是忧思过度,又受了风寒,得好好静养。”竹息垂手站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如今她在禁足,翊坤宫的人手怕是不够仔细。”
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眉头微蹙:“这宫里,向来是拜高踩低。她如今失了势,底下人难免怠慢。”
她想了想,对竹息道:“你亲自去一趟太医院,传哀家的话,让李太医去翊坤宫瞧诊。再带些上好的人参、燕窝过去,就说是哀家赏的。”
“是,奴婢这就去。”竹息应声。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年世兰再骄纵,也是年羹尧的妹妹,是珞宁的生母。
如今皇上正倚重年家,她这个太后,总得顾全些体面,不能让年世兰在禁足里受了委屈。
养心殿里,皇上听了苏培盛的禀报,沉默了许久。
他手里捏着份奏折,是年羹尧送来的,说西北边境安稳,粮草充足。
可他看着奏折上遒劲的字迹,眼前却闪过年世兰昨日在牡丹亭的样子——
她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说“自请禁足”时,眼里没有半分示弱。
“她病得重吗?”皇上忽然问,声音有些沙哑。
苏培盛忙回道:“听翊坤宫的人说,昨夜高热不退,今早才稍好些。太后已经派竹息姑姑带着太医过去了。”
皇上“嗯”了一声,指尖在奏折上敲了敲。
他知道年世兰的性子,向来硬朗,若非真的熬不住,绝不会让人传出“病了”的消息。
“苏培盛,”他忽然道,“去御膳房说一声,中午朕去翊坤宫用膳,让他们备个铜锅子,多涮些她爱吃的羊肉和百叶。”
天冷了,吃点热乎的锅子,或许能让她舒坦些。
苏培盛心里一动,忙躬身应道:“喳,奴才这就去安排!”
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皇上对这位华贵妃,终究是不同的。
甄嬛在碎玉轩也听说了年世兰生病的消息,急得坐不住。
“槿汐,备车,咱们去翊坤宫。”她抓起披风就往外走。
“娘娘,”槿汐忙拉住她,“翊坤宫还在禁足,咱们就这么去,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甄嬛打断她,眼里带着焦灼,“她病着,身边总得有人照应。就算进不去宫,在宫门口站站也好。”
槿汐知道劝不住,只得赶紧吩咐小允子备车。
可刚走到宫道拐角,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齐妃和富察贵人。
齐妃穿着件酱紫色绣海棠花的褙子,身边跟着富察贵人,两人正有说有笑,看到甄嬛,齐妃的笑容瞬间僵住。
“给齐妃娘娘请安。”甄嬛停下脚步,屈膝行礼,语气平静。
齐妃没让她起身,反而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莞嫔这是急匆匆地要去哪儿啊?”
自从三阿哥被皇后接去教养,皇上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些,齐妃的腰杆也硬了起来。
尤其是见甄嬛这几个月失了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臣妾想去翊坤宫一趟,”甄嬛抬头,目光坦然,“听闻贵妃娘娘病了,想去看看。”
“哦?”齐妃挑眉,语气尖刻起来,“你对华贵妃倒是上心。只是这几个月不见皇上,怕是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吧?”
她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想当年,你刚进宫时何等风光,如今才几个月,就落到这步田地,可比我们这些人‘好’多了呢。”
这话里的酸意和嘲讽,像针似的扎人。
甄嬛攥紧了手里的披风,指尖泛白,却不想和她纠缠:“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贵妃娘娘病得急,臣妾实在担心,不知能否让臣妾先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妃被她这不软不硬的态度惹恼了,提高了声音,“合着本宫在这儿跟你说话,倒是耽误你讨好华贵妃了?”
富察贵人在一旁看着,见齐妃动了怒,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娘娘,算了吧。这天儿冷,犯不着跟她置气,咱们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却巴不得齐妃教训甄嬛,当年甄嬛得宠时,她可没少受气。
“怎么能算了?”齐妃甩开她的手,眼睛瞪着甄嬛,“若不是你,本宫怎么会被降位?若不是你,三阿哥怎么会被皇后娘娘带走,连本宫的面都少见?”
甄嬛抬起头,目光冷了几分:“齐妃娘娘慎言。您被降位,是因您自己言行失当,三阿哥被皇后教养,是皇上和太后的意思,与臣妾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