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也来了？”
太后扶着竹息的手，从软榻上微微坐直了些，目光落在齐月宾身上，眼底先是掠过一丝明显的意外，随即又染上几分复杂的愧疚。
自当年她与皇上借着端妃的手，给年世兰送了那碗掺了堕胎药的“安胎汤”，端妃被盛怒的年世兰灌了红花，损了身子后，这许多年，端妃便极少出门，更别说来寿康宫请安了。
今日骤然见到，太后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清瘦的身形，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的事，终究是委屈了她。
齐月宾自然察觉到了太后眼底的情绪，她垂着眼帘，指尖轻轻攥了攥帕子，掩去心底那点残存的酸涩。
她怎会不知道当年那碗药有问题？
可她是皇上的妃嫔，君命难违，纵有怨恨，也只能压在心底。
更何况，她心里始终念着皇上的旧情，这份包容，早已成了习惯。
她缓缓屈膝，动作虽慢，却依旧规矩周全，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虚弱：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臣妾前些年身子一直不济，多亏太后体恤，免了臣妾的请安之礼，这份恩宠，臣妾一直记在心里，感激不尽。”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你身子不好，别总站着。竹息，给端妃搬张软凳来，再端碗热参茶过来，给端妃暖暖身子。”
竹息连忙应声，很快就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软凳，又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
齐月宾谢过太后，在软凳上坐下，捧着温热的参茶，指尖的凉意渐渐散去，心里也暖了些。
太后看着她喝了口茶，才又开口问道：“你们今日怎么一起过来了？世兰说要陪哀家守岁，怎么还把你也请来了？”
年世兰正抱着明慧，逗着她玩手指，闻言笑着接话：“哪儿是臣妾请的呀？是端妃姐姐听说臣妾要过来陪太后，自己主动说要来的。”
“姐姐说，太后许久没见温宜了，正好带温宜过来给您请安，让您高兴高兴。”
她特意把功劳推给端妃，既显得端妃有心，又不会让自己落个“拉拢人心”的嫌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齐月宾也跟着笑了，语气真诚：“是啊，臣妾想着太后平日里清净惯了，除夕夜里，多个人陪着说话，总是好的。温宜这孩子，也常念叨着皇祖母，今日正好带她来尽尽孝心。”
“你们两个，倒是比宫里那些年轻妃嫔，更懂哀家的心思。”
太后欣慰地笑了，目光扫过齐月宾，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郑重了些，“端妃入宫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安分守己，如今又有了温宜公主傍身，论资历、论品行，这位份，也该往上晋一晋了。”
齐月宾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
“太后快别这么说，臣妾不在乎这些虚名。如今臣妾只求能把温宜好好带大，看着她平安长大、嫁人，就心满意足了。位份高低，对臣妾来说，真的不重要。”
太后看着她眼底的真切，又看了看一旁正和绯昀玩得开心的温宜，小丫头穿着粉色小袄，扎着双丫髻，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乖巧得让人心疼。
太后心里越发觉得端妃不易，也越发喜欢这个孩子。
她忽然起身，对竹息说：“竹息，你去把哀家梳妆台最下面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
年世兰和齐月宾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给温宜赏赐？
不多时，竹息就捧着一个雕着缠枝莲纹的紫檀木盒子过来，递给太后。
太后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明黄色的锦缎，放着一个赤金嵌红宝石的长命锁项圈，锁身上刻着“福寿绵长”四个字，红宝石色泽明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一看就是极贵重的物件。
“这是哀家当年做德妃的时候，太皇太后赏给哀家的。”
太后拿起项圈，指尖轻轻摩挲着锁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当年哀家想着留给公主，可后来一直没机会。如今看着温宜这孩子，哀家觉得，这物件儿，更适合她。”
她说着，对着温宜招了招手，语气柔缓：“温宜，到皇祖母这儿来。”
温宜比绯昀小半岁，平日里极少见到太后，乍一被这么位“威严”的皇祖母叫，顿时有些怯生生的，小手紧紧攥着绯昀的衣角，眼神慌乱地看向齐月宾，小声喊：“额娘……”
齐月宾放下参茶，对着温宜温柔一笑，语气里满是鼓励：“别怕，皇祖母是疼你，快过去吧，给皇祖母请安。”
温宜这才松开绯昀的衣角，小步小步地挪到太后身边，仰着小脸，怯生生地说：“皇……皇祖母好。”
太后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心里更软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项圈戴在温宜的脖子上。
又轻轻调整了一下位置，笑着说：“你看，多合适。这长命锁能保你平安长大，以后可要好好戴着。”
温宜摸了摸脖子上冰凉的金项圈，又看了看太后温和的笑容，心里的怯意渐渐散去。
她虽小，却也知道这是皇祖母给自己的礼物，连忙脆生生地说道：“谢谢皇祖母！温宜会好好戴的！”
“真是个好孩子。”太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对她说，“去跟绯昀姐姐玩去吧，别跑太远。”
温宜点点头，转身就朝着绯昀跑去，两个小丫头很快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起了悄悄话。
太后看着她们的背影，转头看向年世兰和齐月宾，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这几年宫里的新人多了，事儿也杂了。你们两个都是宫里的老人，经历的事多，心思也通透。往后，能帮着皇上和皇后多照看些六宫的事，就多照看些。”
她顿了顿，目光里带着几分深意：“皇后如今年纪也大了，打理六宫这么多年，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
“你们若是看到她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要及时提醒，别让宫里出了乱子，尤其是现在有两位娘娘怀着孕，更要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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