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看着周宁海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心里那点因皇上和皇后而起的烦躁，渐渐被柔软取代。
外人总说她脾气暴戾、恃宠而骄，可只有翊坤宫的人知道，她看似严苛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护短。
周宁海的腿是为护她才断的，这些年她寻遍名医，不过是想让他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可若他自己不愿，她也不会勉强。
“罢了，不治就不治吧。”她沉默半晌，伸手拍了拍周宁海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妥协，却藏着掩不住的关心，“有本宫在，还能亏了你不成？往后你就留在翊坤宫，帮着颂芝打理琐事，别总想着跑前跑后，你的腿经不起折腾。”
周宁海的眼眶瞬间红了，他跟着年世兰十几年，从潜邸的小太监到如今的翊坤宫总管，早就把她当成了亲人。
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谢娘娘！奴才定好好伺候您，绝不让您操心！”
“行了，别煽情了。”年世兰避开他的目光，怕自己也红了眼，转而说起正事，“明日一早，你亲自去趟年府，跟嫂子说说宫里的情况。尤其是惠妃和六阿哥的事，让她别担心。”
“另外，国公府的案子拖得太久了，明日午后，你去传佟佳公主进宫，本宫要亲自问她。”
周宁海连忙应下：“奴才记住了，明日一早就去办。”说完，他又贴心地补充，“娘娘，夜里天寒，您早些歇息，景仁宫的事有奴才盯着，一有消息就来报您。”
看着周宁海退出去的背影，年世兰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雪压弯的腊梅枝，忽然觉得那些烦心事也没那么棘手了。
皇上既已疑心皇后，又在永和宫给了她和刘莺莺定心丸，就算皇后醒了想栽赃，也未必能成。
更何况，年羹尧很快就会回京，有哥哥在，她在宫里更有底气。
“颂芝，”她回头喊道，“去把珞宁和绯昀抱来，本宫陪她们玩会儿。”
景仁宫里，气氛却远没有翊坤宫轻松。
敬妃和甄嬛坐在偏殿的椅子上，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她们却没心思喝。
太后走后，剪秋就以皇后需要静养为由，把太医们都请到了外殿，只留了几个心腹宫女在里间伺候，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把她们俩晾在这儿。
“太后怎么走得这么急？”甄嬛端起凉茶抿了一口，掩饰着眼底的疑惑，“临走前还单独跟剪秋说了半天话，怕是看出什么了。”
敬妃轻轻敲着桌沿，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太后在宫里活了一辈子，皇后这点小伎俩，哪能瞒得过她？怕是早就知道皇后是装病，只是不想戳破罢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太后刚才看剪秋的眼神，带着警告，想来是劝皇后别太过分。皇上如今对皇后本就不耐，再折腾下去，怕是连太后都保不住她。”
正说着，剪秋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脸上堆着客气的笑：“敬妃娘娘，莞嫔娘娘，辛苦您二位在这儿守了大半天。太医说皇后还得一阵子才能醒，奴婢让人备了些点心和热茶，您二位去前厅歇歇吧，这儿有奴婢盯着就行。”
敬妃和甄嬛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了然。
剪秋这是想支开她们，好给皇后醒过来铺路。
敬妃笑着起身，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分寸：“多谢剪秋姑姑费心，不过我们就在这儿等吧，万一皇后醒了，也好第一时间照应。点心就放这儿吧，劳烦姑姑了。”
剪秋的笑容僵了一下，却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把食盒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敬妃悄悄给身边的宫女含珠递了个眼色，含珠会意，趁着倒茶的功夫，悄悄退了出去。
敬妃早就吩咐过，若有异动，立刻去翊坤宫报信。
甄嬛看着含珠的背影，小声问道：“你让含珠去报信了？”
“嗯。”敬妃点头，声音压得极低，“皇后若是真醒了，定会第一时间找皇上和太后，咱们得让贵妃娘娘也知道消息，她在宫里，比咱们更能镇住场面。”
里间的寝殿里，剪秋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了绘春在门口守着。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瓶，瓶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正是皇后之前交给她的解药。
这药能暂时让皇后醒过来，却只能用一次，且药效只有一个时辰，皇后原本想等皇上过来再用，可太后的警告让她不得不提前改变主意。
剪秋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皇后的被子，将银瓶凑到她的鼻尖。
没过多久，皇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有了些微血色，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太后那边怎么样？皇上有没有来？”
“太后刚才走了，临走前跟奴婢说，让娘娘别再像从前一样折腾，否则她也不会再管娘娘了。”剪秋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禀报，“皇上还没来，只有敬妃和莞嫔在偏殿等着。奴婢刚才想支开她们，可她们不肯走。”
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太后这是在警告我……看来，我这病不能再装下去了。”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今晚，你就把剩下的解药给我服下，明日一早，我要彻底醒过来。”
“既然装病没用，那我就借着中毒的由头，把中宫的权柄拿回来！”
“可是娘娘，解药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若是明日皇上过来，您还没好透，怕是会露馅。”剪秋有些担忧。
“不会。”皇后冷笑一声，“我只需醒过来，再让章太医说毒性已解，只需静养，皇上和太后就不会再怀疑。至于敬妃和莞嫔……她们就算看出什么，也拿不出证据。”
偏殿里，敬妃和甄嬛正对着桌上的点心发呆，忽然听到外殿传来一阵喧哗。
没过多久，含珠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娘娘！皇后娘娘醒了！章太医说，毒性已经解了，只是身子还虚，需要静养！”
敬妃和甄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果然如此”的了然。
敬妃立刻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快！去养心殿给皇上报信，再去寿康宫告诉太后，就说皇后娘娘醒了，让她们放心！”
宫女们应着跑出去，敬妃和甄嬛整理了一下衣摆，往寝殿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剪秋正扶着皇后坐起来，皇后靠在软垫上，脸色虽还有些苍白，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给皇后娘娘请安。”敬妃和甄嬛屈膝行礼，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皇后微微点头，声音带着几分虚弱：“让你们担心了……本宫这病来得蹊跷，好在有惊无险。”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几分试探，“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报信了，想来很快就会过来。”敬妃笑着回答，眼神却悄悄观察着皇后的神色。
她的气色比下午好了太多，不像是刚从中毒昏迷中醒过来的样子，倒像是好好歇了一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宫女的通报：“皇贵妃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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