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偏殿里,炭火渐渐弱了下去,残留的暖意挡不住空气中的冷意。
叶贵人站在殿中央,看着妃嫔们陆续离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这些人,个个都想在皇后和年世兰之间找平衡,却不知这后宫的天平,早已悄悄倾斜。
“叶贵人留步。”皇后的声音从内殿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剪秋掀着帘角,眼神里藏着几分催促。
叶贵人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温顺的笑容,跟着剪秋走进内殿。
殿内只剩下皇后一人,锦被堆在床头,她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眼神里带着算计的光。
“娘娘留嫔妾,可是有要事吩咐?”叶贵人屈膝行礼,语气恭敬。
皇后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掌控全局的笑:“絮姌,你如今得宠,本宫也为你高兴。只是……你母亲和弟弟还在京郊的别院住着,若是你能帮本宫办成一件事,本宫便让他们团聚,如何?”
叶贵人听到母亲和弟弟,肩膀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抬起头,脸上的温顺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释然。
“娘娘,您还真以为,嫔妾进宫是为了救他们?”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猛地攥紧玉镯,冰凉的玉质硌得她手心生疼:“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叶贵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彻骨的寒意,“自从您派人绑了他们,逼嫔妾进宫那日起,嫔妾就知道,他们早晚会死。”
“要么死在您手里,要么死在宫斗的漩涡里。刚才问您,不过是想提醒您,别总拿死人当筹码。”
皇后猛地从软垫上坐直身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不想救他们?那你为什么还要进宫?”
她忽然想起太后的话——“叶贵人心思深,别被她反噬”,一股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为什么进宫?”叶贵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细雪,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自然是为了看看,您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是怎么一步步从云端跌下来的。”
她回头看向皇后,眼神里满是不屑,“娘娘,您就踏踏实实当您的皇后吧,能当一天是一天。”
说完,叶贵人转身就走,素白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背影想呵斥,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帘外。
“娘娘!”剪秋连忙冲进殿内,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您消消气,叶贵人太放肆了!要不要奴婢……”
“不必了。”皇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召她进宫,是本宫走了一步错棋。”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她受宠又如何?若是她与人通奸,皇上还会容她吗?”
剪秋脸色一白:“娘娘,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若是查不到实据,反而会引火烧身。叶贵人是您引荐的,皇上会连您一起怀疑!”
“本宫知道。”皇后靠在软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狠厉,“这是最后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不会用。”
她看向剪秋,语气严肃,“年世兰定要去皇上面前告状,你去告诉晚翠,只要她咬定是自己下毒,本宫保她家人平安。”
剪秋点点头,心里却满是担忧,年世兰的性子,哪会轻易罢休?
景仁宫外,年世兰踩着薄雪往养心殿走。
宫灯的光映在雪地上,泛着昏黄的暖光,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锐利。
颂芝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年世兰的暖手炉,小声道:“娘娘,这么晚了,皇上怕是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也要叫醒。”年世兰脚步没停,“今日剪秋敢顶撞本宫,若是不讨个说法,日后后宫的人,谁还会把本宫放在眼里?”
养心殿的偏殿里,皇上正对着奏折皱眉,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皇上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他不用想也知道,年世兰定是为了景仁宫的事来的。
年世兰走进殿内,身上还带着雪后的寒气。
她屈膝行礼,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皇上,臣妾今日在景仁宫,可是受了大委屈。”
皇上示意她坐下,苏培盛连忙递上热茶。
年世兰捧着茶盏,把景仁宫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从皇后推出晚翠当替罪羊,到剪秋当众顶撞她,一字一句,都带着情绪,却又不失条理。
“……皇后娘娘说此事由她全权处理,臣妾本无异议,可剪秋一个宫女,也敢对臣妾出言不逊,还说皇后的话就是她的话。”
年世兰放下茶盏,眼底泛起红雾,“臣妾这个皇贵妃,怕是连皇后身边的宫女都不如,不如让贤,让剪秋来主理六宫吧。”
皇上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又想起皇后这些日子的折腾,心里的不耐更甚。
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上轻轻敲了敲:“这话也就你敢说。”他对着殿外喊道,“苏培盛!去景仁宫传旨,剪秋对皇贵妃出言无状,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苏培盛应声而去,年世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又故作担忧:“皇上,剪秋是皇后的陪嫁宫女,这么罚,会不会让皇后不高兴?”
“她不高兴又如何?”皇上语气冷了些,“你主理六宫,是朕下的旨,一个宫女也敢放肆,若是不罚,日后后宫岂不乱了套?”
他看着年世兰,语气缓和了些,“不过剪秋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不能按普通宫女处置,罚俸三个月,已是给足了皇后面子。”
“臣妾知道皇上为难。”年世兰低下头,语气温顺,“只要能让后宫的人知道,皇上是信臣妾的,臣妾就满足了。至于晚翠下毒的事,既然皇后说要亲自处理,臣妾就不再过问了。”
皇上看着她识大体的样子,心里更满意了:“你能这么想就好。夜深了,你也累了,早些回翊坤宫歇息吧。”
年世兰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走出殿门,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清冷的光。
颂芝连忙递上暖手炉:“娘娘,您今日可算出了口气。”
“这只是开始。”年世兰握着暖手炉,指尖传来暖意,“剪秋受罚,皇后心里定然不痛快,咱们等着看,她还会耍什么花样。”
回到翊坤宫,年世兰刚卸下狐裘,周宁海就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娘娘,大喜!国公府那边有动静了!”
年世兰眼睛一亮,连忙坐下:“快说,什么动静?”
“咱们的人在国公府外盯着,看到佟佳公主的贴身侍女,偷偷见了一个小太监!”周宁海压低声音,怕被外人听见,“那小太监拿着一个锦盒,进了宫,看方向,像是往景仁宫去的!”
“往景仁宫去的?”年世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还想着传佟佳公主进宫,给她一个坦白的机会,看来是不用了。她主动联系宫里,正好省了本宫的事。”
“还有一件事!”周宁海接着说,语气更兴奋了,“年夫人派人传信进来,说大将军还有一个月就要回京了,年兴公子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这么快?”年世兰猛地站起来,眼底满是惊喜。
哥哥回京,她在宫里的底气就更足了。
她原本以为,哥哥至少还要等两个月,没想到会这么快,想必是京里的风声,传到了西北。
“千真万确!”周宁海点头,“年夫人特意让穆毓婉传话,让娘娘放心,大将军回京前,会先派人把消息送进宫。”
年世兰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腊梅,眼神里满是坚定:“哥哥要回京的消息,得放出去。”她回头看向周宁海,“你明日就派人告诉年夫人,让她把消息透给京里的官员,尤其是和国公府有往来的人。只要他们知道哥哥要回京,定会慌了神,到时候自乱阵脚,咱们就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了。”
“奴才明白!”周宁海连忙应下,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年世兰叫住他,“你别忘了,你的腿还没好,别跑前跑后,让小太监去办就行。”
周宁海心里一暖,连忙躬身:“谢娘娘关心,奴才省得。”
等周宁海离开,年世兰想了想,对着殿外喊道:“颂芝,去承乾宫传莞嫔,就说本宫有要事和她商量,请她过来一趟。”
颂芝应着去了。
年世兰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国公府有动静,哥哥要回京,皇后和叶贵人反目,这后宫的风向,终于要往她这边倒了。
没过多久,甄嬛就匆匆来了。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头上簪着支玉簪,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给皇贵妃请安。娘娘这个时候传臣妾过来,莫不是翊坤宫有新做的点心,想让臣妾尝尝?”
年世兰看着她灵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啊,就知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