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看着皇后那副故作识大体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讥诮:“左右谦嫔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是皇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这后续的追查之事,臣妾倒想请教请教娘娘和叶贵人,到底该怎么查,才能既不辜负皇上的嘱托,又不扰了六宫安宁呢?”
皇后心里冷笑,面上却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谦嫔好歹是一宫主位,她失踪了,自然不能就此作罢。她总不能长了翅膀飞出宫去,依本宫之见,不如就下令搜宫吧,挨个宫仔细查下去,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这话看似合理,实则藏着算计。
为了一个嫔位,把整个后宫翻个底朝天,惊扰了各宫妃嫔不说,还会显得皇上小题大做,皇上定然不会同意。
年世兰一眼就看穿了皇后的心思,正想开口反驳,叶贵人却抢先一步说道:“皇上,臣妾觉得不妥。”
“若是把整个后宫都搜一遍,未免太过兴师动众,还会让各宫娘娘心生惶恐。不如就按着方才莞嫔娘娘的意思,只往西六宫的方向追查,重点排查那些闲置的宫殿,这样既省了力气,也不至于惊扰太多人。”
皇上揉了揉眉心,显然对殿内的争执早已没了耐心。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皇后的手笔,可皇后毕竟是中宫,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能轻易治罪。
再者,皇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总不至于蠢到在自己宫里动手,还留下这么多破绽。
思索片刻,皇上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搜西六宫那些无人居住的宫殿,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苏培盛,你亲自带人去,务必仔细。”
“奴才遵旨!”苏培盛躬身应下,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殿内众人,心里已有了计较。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手指在袖中攥紧。
西六宫的闲置宫殿不少,冷宫也在那边,她确实把刘茵茵藏在了那里,只是没想到皇上会真的下令去搜。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强作镇定,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露出破绽。
年世兰看着皇后的微表情,心里已然明了,自然不会再多言,只等着苏培盛那边传来消息。
“时候不早了,皇上还要上朝,不如先回养心殿休息吧。”年世兰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体贴,“这边有臣妾盯着,若是有了谦嫔的消息,臣妾第一时间派人禀报皇上。后宫之事,总不能耽误了朝政。”
皇上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赞许:“你说得有理,这边就交给你了,你也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身子。”他抬手拍了拍年世兰的肩膀,转而看向皇后,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为了表示公允,在谦嫔找到之前,景仁宫里的人不许随意出入,好好待在宫里,听候问话。”
说完,皇上便带着叶贵人转身离去,临走时特意嘱咐苏培盛留下,协助年世兰处理此事。
皇后看着皇上和叶贵人离去的背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叶贵人这步棋,她算是赌对了。
只要叶贵人能一直站在她这边,皇上就不会轻易怀疑到她头上。
可叶贵人虽跟在皇上身边,心却早已乱成一团麻。
她刚才接收到皇后的眼神暗示,不得已才出言相助,可这也让她更加确定,谦嫔的下落,皇后定然知晓。
她迫切地希望皇后能出事,却又怕自己被牵连其中。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皇后素来谨慎,定然不会把人藏在景仁宫,那会藏在哪里呢?
祺贵人?可祺贵人头脑简单,皇后未必信得过她。
其他依附皇后的妃嫔?
大多是些趋炎附势之辈,皇后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们。
就在叶贵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路过景阳宫附近,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冷宫!
皇后不至于狠毒到这个地步吧?
把一个活生生的妃嫔关进冷宫,这若是被发现,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她正心神不宁地思索着,延禧宫已经到了。皇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探究:“刚才在路上就看你心神不宁的,可是想到了什么?”
叶贵人心里一惊,连忙收敛心神。
她知道,自己是皇后带进宫的,刚才又帮着皇后说话,皇上定然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她强作镇定,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回皇上,臣妾只是担心谦嫔的安危。若不是臣妾见过谦嫔,说起来,臣妾也觉得皇后娘娘的嫌疑最大呢。”
这话既撇清了自己,又暗合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只是淡淡说了句:“不许妄议皇后。”随后便转身说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
叶贵人愣了一下,脸上的不舍瞬间凝固。
皇上今晚明明翻了她的牌子,怎么突然要走?
她连忙问道:“皇上,这都夜深了,您要去哪儿?”
“朕不放心莞嫔,去承乾宫看看。”皇上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说完便大步离去,丝毫没有留恋。
叶贵人站在殿门口,看着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脸上的柔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傅察如烈站在一旁,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五味杂陈。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心?”叶贵人突然转头看向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傅察如烈连忙低下头,声音低沉:“奴才不敢。”
“不敢?”叶贵人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如今已是残柳之身,自知配不上你。从入宫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再与你有什么牵扯,只希望能拼尽全力把你救出去。”
“可我万万没想到,皇后的狠毒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她竟然会把你断送到这深宫之中,让你受此奇耻大辱!烈哥哥,你信我,你我今日所受的屈辱和苦楚,我绝不会忘记,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傅察如烈的身子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却很快被绝望取代:“这都是命,我已经认命了。”
他抬起头,看着叶贵人,语气带着几分疏离,“若是有机会,你能把我放出宫去,咱们之间,也就算两清了。”
叶贵人听着他绝情的话语,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她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你下去吧。”
傅察如烈躬身退下,留下叶贵人一个人站在殿内,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自己,若不是她入宫,傅察如烈本可以有大好的前程,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小主,您别伤心了,仔细伤了身子。”春喜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里满是担忧。
叶贵人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眼神瞬间变得坚定。
她凑近春喜,压低声音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翊坤宫,找到颂芝。”
“刚才我看她没跟着皇贵妃,应该是在宫里。你悄悄告诉她,我根本没有见过谦嫔,之前说的都是谎话。”
“小主,您这是何苦呢?”春喜一脸焦急,“若是颂芝不信,倒也罢了;可若是被皇后知道了,您这性命就难保了啊!”
“你不用管这么多!”叶贵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皇上现在去了承乾宫,皇后那边定然以为皇上还在我这儿,不会有什么防备。而且景仁宫的人被皇上下令禁足,不许出入,她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你快去吧,一定要把话带到!”
春喜不敢耽搁,连忙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延禧宫,直奔翊坤宫而去。
翊坤宫的侍卫见是延禧宫的人,本想拦着,可春喜态度坚决,说有要事要亲自告诉颂芝姑姑。
颂芝听说后,心里疑惑不已。
叶贵人刚帮着皇后说话,怎么会突然派人事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颂芝姑姑,”春喜见颂芝出来,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小主让我告诉您,她根本没有见过谦嫔娘娘,之前在景仁宫说的都是谎话,是被皇后娘娘逼着说的。”
颂芝上下打量了春喜一番,眼神里满是怀疑。
叶贵人素来与皇后交好,怎么会突然反过来帮她们?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你们小主,翊坤宫记下她这份情了。”
春喜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退下,趁着夜色匆匆赶回延禧宫。
颂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管叶贵人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都得告诉娘娘。
此时,年世兰已经回到了翊坤宫,安陵容也跟着一同前来。
年世兰借口怕安陵容一个人在永和宫害怕,让她住在了偏殿。
宫里人都明白,年世兰这是在防着皇后。
安陵容是唯一能证明皇后扣留她的人,若是安陵容出了什么事,皇后就能彻底脱罪了。
安陵容自然也明白年世兰的用意,心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