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和亲？"萧琰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陛下要让棠棠和亲北狄？"

年轻的皇帝避开萧琰锐利的目光，转向窗外："北狄王指名要永宁郡主，愿以十座城池为聘。边境连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萧琰单膝跪地，声音压抑着怒火，"北狄狼子野心，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臣愿再赴边关，定将北狄彻底击溃！"

皇帝叹息一声："爱卿请起。朕知你与郡主感情深厚，但国事为重..."

萧琰猛地抬头，眼中锋芒毕露："陛下可还记得五年前安王是如何战死的？"

皇帝一怔："自然记得。安王叔为保边境安宁，率军深入敌后..."

"那陛下可知道，安王本不该死？"萧琰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安王临终前交给臣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荣王通敌卖国的证据！当年正是荣王泄露军情，才导致安王中了埋伏！"

皇帝面色大变，接过信笺细看，手指微微发抖："这...此事当真？"

"臣以性命担保。"萧琰声音低沉，"如今荣王又怂恿陛下送棠棠和亲，其心可诛！"

皇帝跌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他缓缓开口："爱卿，朕需要确凿证据。"

"臣已派人搜集，三日内必呈于御前。"萧琰抱拳，"在此之前，请陛下暂缓下旨。"

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准了。"

萧琰退出御书房，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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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在国公府坐立不安。萧琰一早被召入宫，至今未归。更让她担心的是，流苏从市集回来，说听到传言皇帝有意让她和亲北狄。

"不可能...国公爹爹绝不会答应的..."棠棠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棠棠心头一跳，莫名地慌乱起来。她总觉得萧琰会遇到危险，必须立刻见到他。

"备马车，我要进宫！"棠棠吩咐道。

流苏大惊："郡主，外面暴雨如注，还是等雨小些..."

"不行，现在就去！"

马车在暴雨中艰难前行。棠棠掀开车帘，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衣袖。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雨幕如织，模糊了视线。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棠棠扶住车壁问道。

车夫惊恐的声音传来："郡主，前面山体滑坡了！我们得绕道！"

棠棠探头一看，只见前方道路被泥石流阻断，情况危急。就在此时，她隐约看见一队人马从宫门方向疾驰而来。为首那人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在暴雨中也丝毫不减威仪。

是萧琰！

棠棠不顾车夫阻拦，跳下马车，冲进雨中："国公爹爹！"

雨声太大，萧琰似乎没有听见。他带着亲卫转向了另一条路，眼看就要消失在雨幕中。

"等等！"棠棠提起裙摆追了上去，雨水打在她脸上，模糊了视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绣鞋早已湿透，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却顾不上这些。

转过一个弯，萧琰的队伍已经不见踪影。棠棠喘着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陌生的林地，暴雨冲刷下，山路泥泞难行。

"国公爹爹！"她再次呼喊，声音淹没在雷声中。

就在这时，她听到头顶传来不祥的"咔嚓"声。抬头一看，一棵大树在暴雨冲刷下根基松动，正朝她所在的方向倒来！

棠棠想跑，却脚下一滑，跌倒在泥水中。她眼睁睁看着大树倒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飞扑而来，抱着她滚出数丈远。大树轰然倒地，溅起的泥水洒了他们一身。

"棠棠！你没事吧？"萧琰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棠棠睁开眼，看到萧琰近在咫尺的脸。他浑身湿透，发冠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长发散乱地贴在脸上，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国公爹爹..."棠棠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我听说...听说陛下要我...和亲..."

萧琰浑身一僵，随即紧紧抱住她："不会的，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雨越下越大，萧琰脱下外袍罩在棠棠头上，环顾四周："前面有座破庙，我们先去避雨。"

破庙年久失修，但好歹能挡风遮雨。萧琰生起一堆火，让棠棠坐在火堆旁烤干衣服。

"你怎么这么傻？"萧琰声音沙哑，带着后怕，"若我晚到一步..."

棠棠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听说要和亲...害怕...想见你..."

萧琰心头一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发现她脸上全是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轻轻擦去那些水珠，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傻丫头..."

"国公爹爹，"棠棠突然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若陛下真要我和亲，我宁可...宁可死！"

"胡说什么！"萧琰厉声喝止，却看到她眼中的决绝，心头一震。他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我已经向陛下表明心意。"

棠棠一愣："什么心意？"

萧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对你的心意...不是养父对养女，而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慕。"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棠棠心中的迷雾。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爱你，棠棠。"萧琰一字一句地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不是作为你的养父，而是作为一个深爱你的男人。"

棠棠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也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

萧琰颤抖着抚上她的脸，俯身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吻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让两人都浑身战栗。

"你不嫌我...比你小这么多吗？"棠棠小声问。

萧琰低笑："我只嫌自己比你老这么多。"

"那...那些流言..."

"随他们说去。"萧琰收紧手臂，将她搂在怀中，"只要我们问心无愧。"

棠棠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外面的暴雨依旧肆虐，破庙里却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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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金銮殿上，萧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呈上了荣王通敌卖国的铁证。

"陛下，这些是荣王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和私印。"萧琰声音洪亮，"五年前安王之死，也是他一手策划！"

荣王面色惨白，厉声喝道："萧琰！你血口喷人！"

皇帝冷冷地看了荣王一眼："王叔，这些证据朕已派人核实过，确凿无疑。"

朝堂上一片哗然。荣王世子李景轩突然暴起，冲向站在一旁的棠棠："贱人！定是你唆使萧琰陷害我父王！"

萧琰反应极快，闪身挡在棠棠面前。李景轩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萧琰心口！

"小心！"棠棠惊呼。

萧琰侧身避过要害，匕首还是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朝服。他忍痛一脚踢向李景轩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李景轩见势不妙，竟一把抓住棠棠，将另一把隐藏的短刀抵在她脖子上："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朝堂大乱。侍卫们拔刀围了上来，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放开她！"萧琰目眦欲裂，手臂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李景轩狞笑："萧琰，你不是很在乎这个小贱人吗？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就考虑放了她！"

棠棠虽然被制，却异常冷静："李景轩，你父王通敌卖国，罪证确凿。你若伤我，只会罪加一等！"

"闭嘴！"李景轩手上用力，刀锋在棠棠雪白的颈项上留下一道血痕。

萧琰见状，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李景轩得意大笑，却不妨棠棠突然抬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他吃痛松手，萧琰趁机飞扑上前，一拳将李景轩打倒在地。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荣王父子拿下。

"陛下，"萧琰不顾自己伤势，先检查棠棠的伤口，确认无碍后才转向皇帝，"臣请陛下明鉴！"

皇帝面色阴沉："荣王通敌卖国，罪不容赦！即日褫夺封号，押入天牢候审！荣王世子意图行刺，罪加一等！"

处理完荣王父子，皇帝看向萧琰和棠棠，神色复杂："萧爱卿，永宁郡主，关于和亲一事..."

萧琰握紧棠棠的手："陛下，臣与棠棠两情相悦，望陛下成全！"

朝臣们一片哗然。礼部尚书立刻站出来反对："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国公与郡主名为父女，若结为夫妻，有违伦常啊！"

"是啊陛下，这成何体统！"

"请陛下三思！"

反对声此起彼伏。萧琰面色铁青，棠棠则紧紧抓着他的手，脸色苍白却倔强地昂着头。

"肃静！"皇帝一拍龙椅，朝堂立刻安静下来。他看向萧琰和棠棠，缓缓开口："萧爱卿，你当真非棠棠不娶？"

萧琰毫不犹豫："非她不娶。"

"棠棠，你当真非萧琰不嫁？"

棠棠声音清脆："非他不嫁。"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好！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朕今日就做这个媒人！"

"陛下！"礼部尚书还想劝阻。

皇帝抬手制止："萧琰与棠棠并无血缘关系，且棠棠已过及笄之年，两情相悦有何不可？传朕旨意，赐镇国公萧琰与永宁郡主棠棠即日完婚，封棠棠为一品诰命夫人！"

萧琰和棠棠双双跪地谢恩："谢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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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日，国公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棠棠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喜堂。盖头下的她既紧张又期待，手心全是汗。

喜堂上，萧琰一身大红喜服，俊朗非凡。平日里冷峻的面容今日柔和了许多，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礼官的高声唱和中，两人完成了仪式。送入洞房后，萧琰轻轻掀开棠棠的盖头。烛光下，棠棠妆容精致，美得让人窒息。

"夫人。"萧琰轻唤，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棠棠羞红了脸，小声回应："夫君..."

这个称呼让萧琰心头一热。他执起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紧张？"他低声问。

棠棠老实点头："嗯..."

萧琰轻笑，将她搂入怀中："我也紧张。"

这个告白让棠棠惊讶地抬头："真的？"

"真的。"萧琰认真点头，"手心全是汗。"

棠棠噗嗤一笑，紧张感顿时消散不少。她大胆地环住萧琰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萧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是啊，终于..."

红烛高照，映出一室旖旎。从今夜起，冷面国公有了软肋，娇俏郡主有了铠甲。他们将在彼此怀中，找到一生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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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一年后，皇帝御赐的别院里，海棠花开得正艳。

棠棠坐在秋千上，看着正在修剪花枝的萧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冷面无情的镇国公，如今会为了她学种花？

"夫君，尝尝我新做的点心。"棠棠招手。

萧琰放下剪刀，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口，眉头微皱："太甜了。"

"是吗？"棠棠就着他的手也咬了一口，"我觉得刚好啊。"

萧琰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嗯，确实刚好。"

棠棠红着脸推他："光天化日的..."

"怕什么？"萧琰不以为意，"我们是夫妻。"

正说笑间，管家来报："国公爷，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想念夫人，请夫人入宫一叙。"

棠葵看向萧琰，后者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就像他们的命运，从那个春日的落水相遇开始，便紧紧纠缠，再也无法分开。

一世长安，不过如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