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绪眼尾微挑，玄色袖袍无风自动。他缓缓转身，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目光扫过身后噤若寒蝉的众人时，仿佛有实质般的寒意掠过每个人的脊背。
"今日，是本尊下界选徒之日。"他的声音似深潭碎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修长的手指抬起，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准确无误地指向人群中的江雪念。那一刻，少女仿佛听见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
"此女根骨不凡，两日后，本尊亲来接人。"话音未落，一阵黑雾自他脚下升腾而起，转眼间便消散在夜色中，只余下几点幽蓝的星芒在空中明灭闪烁。
侍卫长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又颓然松开。刀鞘与铠甲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神选之徒，自古以来便无人敢违抗——这是刻在三界生灵骨子里的敬畏。
......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江府正厅，江父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中的水面荡起涟漪。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本官千叮万嘱，绝不能让念儿靠近那妖神，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
侍卫单膝跪地，铠甲与青砖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低着头，声音发紧："大人明鉴，神谕不可违抗...属下实在..."
江父踉跄着扶住身旁的立柱，往日威严的面容此刻尽显疲态。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女儿的发顶，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蹒跚学步的小丫头，摇摇晃晃地扑进自己怀里，奶声奶气地唤着"爹爹"。
"那妖神喜怒无常..."江父的声音哽咽了，喉结上下滚动，"我的念儿啊..."
江雪念握住父亲青筋凸起的大手，触感粗糙而温暖。她眉眼弯弯如新月，声音轻快："爹爹放心，女儿会常回来看您的。"转身时，粉色的裙摆旋出优美的弧度，恰好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
闺房内，江雪念辗转难眠。窗外，一钩残月悬在枯枝上，像是被谁随手挂上去的装饰。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星辰链，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白日里寒绪指尖的温度——冷得像深冬时节最凛冽的溪水。
"系统，"她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说大魔头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迟疑："原著中寒绪收徒只为炼制人丹。但今日他看宿主的眼神..."
"眼神怎么了？"她猛地翻身坐起，腕间银链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数据分析显示..."系统停顿了一下，"有87.3%像是心动。"
江雪念嗤笑一声，却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窗外忽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枯枝折断的声响。她赤脚走到窗前，看见庭院里的海棠无风自动，花瓣簌簌落下，在地上拼出一个诡异的星图。
"警告！检测到神识波动！"系统突然警报。
她腕间的星辰链骤然发烫，七颗宝石同时亮起妖异的蓝光。恍惚间，她看见寒绪的身影立在月下，玄色衣袍上金线绣着的星图正在缓缓流转，与地上花瓣拼成的图案如出一辙。
"睡不着？"他那低沉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慵懒，"巧了，为师也睡不着呢。"
江雪念猛地扯下床帐裹住手腕，直到那蓝光被层层布料隔绝。她蜷缩在床角，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宿主心率过速，建议..."
"闭嘴。"她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有点冷。"
......
翌日清晨，江府上下张灯结彩，仿佛要办什么喜事。
江雪念挑了件藕荷色襦裙，特意选了副银丝护腕遮住那条星辰链。刚踏出房门，就看见父亲站在回廊下，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布老虎——那是她五岁生辰时，父亲亲手缝制的玩具。
"念儿..."江父嗓子哑得厉害，眼下青黑一片，显然一夜未眠，"今日...爹爹陪你去逛庙会。"
她鼻尖一酸，险些落泪。记忆中那个总是忙于政务的爹爹，此刻眼眶通红，像是要把一辈子的陪伴都补偿在这最后一日。
集市上人声鼎沸，糖画的甜香混着卤煮的咸鲜在空气中交织。江父给她买了会转动的风车，晶莹剔透的糖人，还有一盏绘着玉兔的灯笼。她举着糖葫芦在人群中穿梭，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爹爹快看！"她突然指着个卖面具的摊位，声音刻意拔高，"那个狐狸面具多精致！"
江父掏钱袋的手抖得厉害，铜钱撒了一地。江雪念蹲下去捡，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哽咽。抬头时，父亲慌忙用袖子抹脸，却忘了手里还拿着那个褪色的布老虎，玩偶沾了泪水，颜色更深了几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他们坐在茶楼最好的位置听戏。台上正唱着《嫦娥奔月》，演到后羿追月的桥段时，江父突然打翻了茶盏。
"念儿，我们...回家吧。"他声音发抖，目光躲闪。
......
夕阳西下时，父女俩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原著中这秋千是江雪念六岁时父亲亲手扎的，如今麻绳已经磨得发亮，木板上的漆也斑驳脱落。
"念儿..."江父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现在逃还来得及，西城门的守卫我已经打点好了..."
她轻轻摇头，将头靠在父亲肩上。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寺庙悠长的钟声。
"当——”
第一声钟响时，庭院里的灯笼晃了晃。
"当——"
第二声钟响，烛火齐齐暗了一瞬。
"当——"
第三声钟响刚落，所有灯笼同时熄灭。一阵刺骨寒意袭来，黑雾如潮水般漫过府门，所过之处，花草瞬间凋零。
寒绪的身影在雾中渐渐清晰，月光在他衣袍上流淌如水银。他目光扫过江父瞬间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时辰到了。"他朝江雪念伸出手，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江父突然扑上前，却在距离寒绪三步远时被无形屏障弹开。这位素来威严的城主跪在地上，官帽歪斜，像个孩子似的呜咽着去抓女儿的裙角。
"念儿...念儿..."他十指在青石板上抓出血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爹求你...别走..."
江雪念最后看了眼父亲，转身时裙角却被死死攥住。她低头，看见父亲布满老茧的手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情感屏蔽启动中..."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她闭了闭眼，一根根掰开父亲的手指。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黑雾吞没她的瞬间，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念儿啊！"
江雪念的指尖微微一颤。她再也坚持不住了，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坠落，在月光下晶莹如琉璃。
"情感屏蔽失败。"系统轻声道，"宿主，您哭了。”
她抹了把脸，暗念道："看来你的程序也升级了。"她早就把江父当做了自己的父亲，这份亲情，岂是系统能够割舍的？
寒绪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月光下，这位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妖神，此刻眼中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哭什么？"他拇指擦过她眼角，动作出人意料地轻柔，"每三日允你回门一次。"
江雪念怔住了。原著里...可没有这个剧情。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开："寒绪好感度加5%，寒绪好感度加7%，寒绪好感度加2%，恭喜宿主，寒绪目前好感度24.1%"
黑雾彻底笼罩两人的瞬间，她最后看了一眼江府的方向。庭院中央，江父跪坐在地的身影渐渐模糊，只有那个褪色的布老虎，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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