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老槐树下的阴凉缓步走去,指尖轻轻搭上秋千的藤编座椅,带着岁月包浆的木架受了力,发出一声绵长而温柔的“吱呀——”,像是在与久违的访客打招呼。他缓缓落座,衣角随动作轻轻褶皱,而后双腿微蹬地面,秋千便伴着细碎的摇晃声,在青草地与树荫间划出缓慢的弧线。
抬手时衣袖轻扬,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沉甸甸的厚书,封面泛着温润的哑光,书页因反复翻阅而略显蓬松,那厚度当真称得上“能砸死人”,却被他稳稳托在膝头,指尖摩挲过烫金的书脊,带着几分珍视。旋即拿出一支磨得顺滑的钢笔,笔尖轻触纸面的瞬间,“沙沙——”的声响便在静谧的午后蔓延开来,不疾不徐,像是春蚕啃食桑叶,又似细雨落在青瓦。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笔尖仿佛有了生命,一个字、一个词,循着心意慢慢爬满洁白的纸页,墨痕晕开些许,留下淡淡的书写痕迹。
风从树梢间穿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撩动他额前的碎发,发丝轻拂过脸颊,他却浑然不觉。风势渐起,吹得书页“哗啦啦”作响,一页页纸张在膝头轻轻颤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般翻卷,可他手中的笔却像是长在了指尖,稳稳当当,一刻也未曾停歇。笔尖划过纸面的节奏始终均匀,与书页的哗啦声、秋千偶尔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酿成一段独属于午后的静谧旋律。
身旁的老槐树早已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向四周舒展,浓密的叶片层层叠叠,默默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凉,将夏日的燥热隔绝在外。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筛落下来,在他的纸页上、手背上映出斑驳的树影,那些细碎的光影随着风的晃动轻轻摇曳,忽明忽暗,竟像是有人在一旁细心地为他的字迹打格子,规整着纸上的每一寸留白。他就那样静坐在秋千上,任身体随着秋千轻轻起伏,任笔墨在纸页上肆意流淌,与老槐树、与光影、与风声融为一体。
身后传来阵阵清脆的嬉笑与喧闹,裹挟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气息,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未能扰动他半分心神。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眼沉静,连指尖的动作都未曾有丝毫偏移,仿佛周遭的热闹与他全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