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殊途脱离师门的那一日,昆仑墟正飘着入冬的第一场雪。
她跪在通明殿前的白玉阶上,身上还穿着染血的弟子服——那是刚从黑风崖逃回来的模样,左臂被师妹的符咒灼伤,露出的骨头上凝着冰碴。师尊坐在殿上,手里捻着那枚本该属于她的镇元剑穗,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清和,认下叛门之罪,为师还能求掌门留你一命。”
阶下的同门鸦雀无声,有人别过脸,有人眼底藏着幸灾乐祸。她看见曾教她御剑的师兄悄悄后退半步,看见送她灵宠的师姐用袖子遮住了脸,而站在师尊身侧的师妹,正用绣着山茶的帕子掩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认?”凌殊途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殿宇里撞出回音,带着血沫的腥气,“认下你们构陷同门、私通魔道的罪吗?”
师尊的脸色沉了下去,手里的剑穗骤然收紧:“冥顽不灵!”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因失血过多而有些踉跄,却硬是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那些曾与她并肩修炼的同门,最后落在师尊脸上:“弟子入门十二年,护昆仑、斩妖魔,从未有过半分私心。可师尊要的,从来不是‘清和’,而是这副能承载传承的仙骨。”
话音未落,师妹突然拔剑刺来,剑风里裹着淬毒的符咒:“叛贼!休要污蔑师尊!”
凌殊途侧身避开,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仙力,不是为了反击,而是扯断了腰间那枚刻着“清和”的玉佩。玉碎的脆响里,她看着那道曾被视为荣耀的仙门令牌从掌心坠落,摔在雪地里裂成数瓣。
“从今日起,”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凌清和已死。昆仑墟的门,我不进了;这所谓的正道,我不奉了。”
转身时,背后的剑气如芒在背,却没有一人真正出手拦她。她踩着自己的血脚印走下通明殿,雪落在她的发间,融化成水,混着血珠滴在地上,像一串决绝的句号。
出了昆仑墟的结界,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曾以为那里是归宿,如今才懂,有些门,从踏入的那天起,就注定要亲手推开。风雪里,她将碎玉的残片埋进雪堆,仿佛埋葬了那个一心向道的自己。
前路茫茫,再无师门可依,但凌殊途知道,从脱离昆仑墟的这一刻起,她才真正踏上了属于自己的路。